千万人口的大城,在这个度日如年的冬天,变得分外热闹。大街小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不畏严寒,或将双手放进口袋里,或缩进衣袖里,要么倚门而立,要么靠墙张望,尽皆抬头望天,满脸忧郁!
护城大阵开启,外面的蛮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这是绝阵,是逼着全城百姓和所有甲士同生共死的绝阵。据老兵介绍,自“函谷关”建成以来,这是第二次启动大阵,第一次还是大量人族从神都、天水城、凤翔城等地迁来时,为了提升百姓在“函谷关”生活下去的信心,短暂开启过大阵。当时,所有人都相信,“函谷关”坚不可摧,大阵牢不可破!
距离第一次开启大阵,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到底是多少年呢?因为没有历法,所以,没有人说得清楚!但是,“函谷关”的总兵已经换了数位,“河洛书院”试炼的弟子,也迎来送往了几批。曾经,目睹过大阵第一次开启的人,或许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当年大阵带给黎民百姓的信心,也随着呜咽的西风和滔滔的姜水一去不复返。
“军爷,大阵是不是要破了?我看到有人在流血!看,又有人倒下了!”
拿着泛黄手绢的勾栏女,倚在朱门前,对着巡逻的甲士喊道。她长得还不错,虽然眼角出现了皱纹,但从五官和身段上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美人。几十年前,她听说边关的钱好赚,甲士们出手都很大方,便毅然决然地来到了“函谷关”。时间过得可真快呀,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仅仅人仙境界的勾栏女,“天地铜钱”确实赚了不少,边关甲士也确如传闻中那样阔绰。可是,她只是来卖身的,并不想卖命!大阵突然开启,她哪里也去不了,卖身赚来的钱,都还没有花掉,她不想死!
“春三娘,休得胡言,小心人头落地!”
巡逻队伍中,有三娘的恩客,好心地提醒了一句。所谓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春三娘在“函谷关”经营数十年,日理万机,接待的客人何止成千上万,碰上几个好心的甲士不足为奇!
“军爷,外面天冷,小老儿温了一壶浊酒,给你们暖暖身子!”
酒肆的老狄,来“函谷关”的时间,比春三娘还要久!久到他的儿子也一百多岁了,久到前些年,儿子给老狄家添了个孙女,如今,都能帮他打酒了。只是,也是从前些年开始,他酿的酒就没有那么好卖了。军中的甲士,是他最稳定的客源,如今,他们的腰间,都挂上了一个酒袋,里面装满了更好的酒,名曰“夕归”,意喻“日出而战,日暮盼归”。
“夕归是真心不错,不但酒好,喻意更好,难怪卖得这么好!”
老狄在尝过夕归酒后,曾经如此感慨!不过,他并不嫉妒,酒的品质摆在那里,他不得不服!只是,酿了一辈子酒,他除了这门营生,其他的也不会!
“老狄,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过去,你可是一个铜钱都不肯少的!”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过去,老狄的生意很好,浊酒常常供不应求,当然一个铜钱也不会少;如今,大阵开启,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但“夕归酒”总是会喝完的,因此,老狄邀请经过的甲士喝酒,他们没有拒绝。
边关,尤其是寒冷的冬季,能给甲士们带来温暖的,当然是美酒和美人!撒家三兄弟百无禁忌,他们昨晚夜宿勾栏,今天很晚很晚才起来,扔下大把大把的“天地铜钱”后,拎起裤子就走人了,他们收到了老朋友的传讯,要去喝美酒了!
花欣的酒,不是“夕归酒”能比的,更不是老狄的浊酒比得上的!军营里,一间还算宽敞的石楼中,大大的鼎炉已经沸腾,熊熊的火焰,和不断升腾的热气,让石楼中变得很是温暖。
撒坚掀起厚厚的兽皮门帘,一股寒风吹得火焰乱跳,撒强、撒勇带着一身雪花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