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消耗佛秀的精神意识。
如果他完全消失了,恐怕,这具身体真的就不叫佛秀了。
“言之过早。”佛秀脸色沉凝如水,言语之上毫不服输。
他一扫剑身之上的五颗舍利是默然无语,而后长叹一声。“罢了。”
说罢立时身形一起,人携长剑直扑那张狂的身影而去,看样子像是要玉石俱焚。
“异想天开。”泥胎佛眼露讥笑,手中魔焰升腾的戒刀立时一横,而后一道可横断江河的刀芒瞬间直冲佛秀而去。
而他本身,更是消失在了原地。
刀光过后。
只见天空两道身影凝立。
佛秀看着穿胸而过的戒刀,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身上,一道几乎将他腰斩的刀痕正在慢慢愈合。
而泥胎佛看着被自己用刀挑起的佛秀是说不出的畅快,他正要猖狂大笑,却见原本看似已成定局的佛秀忽然低低一笑。
他双手死死的握住那戒刀,然后朝泥胎佛说道。“你猜,我的剑去哪了?”
“你……”惊疑,不解,只是,佛秀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然后,他就发觉自己的头颅飞了起来。
只见他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尊面露慈悲的白衣和尚,看其面容,正是佛秀。
一剑接着一剑,剑光闪烁之间,梵音相合,瞬间便见那无头的身体被斩成数十块。
只是,两者都非血肉之躯,此刻即便如此,那些碎块仍有重新融合的迹象。
“哈哈……你杀不死我的。”
那头颅狂笑着,身体无数碎块更在不断愈合拼接。
可接着,他双眼倏然睁大,只见一身穿黑袍的冷漠男子竟然从佛秀的身体中走了出来。
那冷漠男子二话不说,沉默前行张口便是一吸,将那无数身体碎块尽数吞到腹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泥胎佛仅剩的头颅像是放弃了抵抗,几近千年,这一役已是破釜沉舟,再无退路。
只可惜,他遇到了佛秀这个怪胎。
“哈哈……你也走了和他一样的路……”
他看着那冷漠的黑袍佛秀,忽然笑了,那种幸灾乐祸,那种分不清是哭是笑的表情。
这一幕,和当年的达摩何其相似,而他,正是由此而生。
“你错了,我不是他,我也不会成为你。”
这一次,开口说话的,是攥着他头颅的黑袍佛秀,话语冷漠,语气生硬。
“我,不悔。”
此言一落,那头颅是轰然散开,尽数被其吞入腹中。
三道身影分立三方,下一刻,已是唯一。
……
“噗!”
空相寺中,原本一直守着佛秀的柳生无极,此刻忽见他目生神华,正欲上前,遂见对方吐血倒地。
而他头顶,那盘旋久久的六颗舍利此时光华全部敛去,一一坠地。
此战终了。
佛秀四肢伸展开来,直直的望着蔚蓝天空,楞楞的有些出神。
等他看见柳生无极有些狼狈的走了过来,忽然大笑了起来,却不想又牵动了体内伤势,咳血不停。
这么多年,这一战是从未经历过的惨烈,佛秀身上,尽是刀伤,最恐怖的就是那小腹之上的一道,几乎将他腰斩。
然而,他终究是胜了。
一切,都值得。
……
何为佛?见性成佛。
佛秀此时正包的像个粽子一样,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当然,如果不是夏天的话,这一幕看起来肯定很正常。
其实对他来说,身体的伤势早已好的差不多了,但他需要一段安静的时间。
江湖,如今的江湖,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天欲宫。看似霸道,但如今人人自危,江湖厮杀与纷争反而少了。
上官小仙更是为了笼络人心建了个藏功楼,其内各派武功秘籍无数,到底还是个有心机的女人啊。
佛秀望着天空火辣辣的日头,擦了擦脸上的汗。“真他娘热。”
江南姑苏老宅之中,他去了。于两座老坟前驻足许久,最后从某颗枯死的青梅树下挖出了几坛埋了多年的酒,那一天,他也醉了。
临走时,他终究还是在那坟前埋了一本《易筋经》和放了一坛酒。
据说,多日之后,有人听到那老宅之中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似乎是一男子。
他也去了西湖,看了看李寻欢败亡之处,又去了天山,看了看那端坐在石椅之上的女人。
最后,是柳生无极。
不过这一次他却是跑的,只因背后剑光滔天,不跑不行。
夏去秋来,花开花败。
像是人们在刻意的去遗忘,他的名字渐渐淡了。
边城之外,胡不归的坟前,这是他去的最后一个地方。
与以往不同,那里多了一个农家小院,院中不时传出犬吠鸡鸣之声,还有女子的欢笑之声。
江湖少了一个傅红雪,而这里,多了一个猎户。
他并没有进去,而是在那坟前自言自语了许久,留下了几样东西。
看着坟土之上长着的花,他有些出神。“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恰在此时,他眉心朱砂之内的莲池中,那朵一直含苞待放的莲花终于还是开了。
佛秀不再去看那花,不再去看那坟,也不再去看那人。他赤足轻踏,脚下,竟是生出朵朵莲花,红白相间,凭空而生。
“呵,心无所系而来,心无所系而去……走了。”
一念花开,唯莲花摇曳不停,足足持续百息,这才散去。
而那人,已是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