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准确刺入了对方的眼眶,可惜只有一寸。对方伸出手拦截了刀刃,用粗壮的手臂架住,而下落的埃提乌斯撞在对方怀里。胖胖地像个肉球的强盗单臂将他死死搂住,这些常年吃人的人比匈人牧民更严重的体臭,不是羊膻味,而是恶臭。
“糟糕。”埃提乌斯有些后悔,想当然的自己拼力气似乎不是成年人的对手,他扎破了对方的一颗眼睛,但这些常年食人而变得近乎瞎子一样的红眼睛怪物们根本靠气味来辨别近处的人,更何况现在自己抢到对方怀里!
那个汉子正在和自己夺刀,埃提乌斯疯狂地捶打,在棉吼的脂肪堆里却仿佛在撒娇,当刀子落在对方手里时,埃提乌斯连忙掰断对方抓住自己另一只手的一根手指,脸上浮现一抹绝望。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躲过接下来一刀。
“这边!”这是阿提拉的声音,绝处逢生的感觉来了,那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顺了一根长矛,枪头也是断的,他刚刚用一把断了半截的直刀一口气扎在对方的后颈,那力气出乎意料地大,半截断刀一口气扎穿人体最细最薄弱的要害,鲜血喷涌,淋了埃提乌斯一身。
然后被臭血污染了家纹的埃提乌斯才听到阿提拉喊出的那一声。
另外三个骑手也围了上来,两个小家伙一共杀死他们三个同伴,这帮畜生不但不为死去的同伴哀伤,反倒停下那血蹄斑斑的野马,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步战的孩子。
“很好的狼崽子,我要养大他们。”其中一个人用阿瓦尔语言说。
“他们会先吃了你,拿你满身肥肉的膘子下锅,再乘我们睡着,把我们一个个炖了。”这个眼睛用螺蛳壳取代的瞎子骑手在同伴的马尾上牵着一根绳,防止走散,但就说话而言,这个说小亚细亚语种的男人是它们的头。
“怎么办?”虽然有一个瞎子,可两个不骑马的孩子要对抗三个骑手..即便这些马貌似已经不能奔跑..但人家下马冲刺也比他俩的小短腿快。
阿提拉没有看他,这个灵魂孤寂的孩子没有看任何人,他远远眺望着山的那边,好似也在期待奇迹的出现..但那些旁人从他眼里推测的幻想不过短短一刹,在极静之间,他又窜了出去,埃提乌斯不敢想象这个貌似第一次正式踏上战场的孩子有这么好的体能,哪怕两个人刚才靠得很近,他也没有听到这个貌似比自己还小的伙伴任何喘气声乃至于勃勃有力的心跳。
扑出去的阿提拉像箭一样快,那断掉一截的长矛准确无误地刺入那个瞎子头领的眼眶,断掉一截的长矛再次发出清脆的啪嚓声,没有人想象得到这个小小的身影有着多大的力量,杀戮还在延续,反应过来的埃提乌斯刚刚提刀冲刺,就看到敏捷的豹子借助蹬踏倒下的尸体,在空中完成变向转体,丢出去的匕首准确地命中一个人的耳朵,扎在耳门上。
而匕首上涂满了毒药,捂着耳朵的强盗一阵痛叫,而扑出去的阿提拉,已经跟最后那名强盗交上了手。
瞬间三对二变成了二对一。埃提乌斯从侧面冲上去,夹击最后一人,用锈刀砍中对方踢过来的脚,他虎口一震,指缝里满是剧烈摩擦碰撞带来的血丝,而那头小小的豹子已经扑在对方身上,钝刀猛烈相撞,双双断裂。
那个孩子爆发出的力量超过了成人?当埃提乌斯将仅剩的一把刀扎入对方大腿被一脚踢出去的时候,他看到痛叫的吃人强盗抱住阿提拉想咬下去,却不料被扣烂了眼睛,而大腿上带来的伤痛叫这个吃人生番再度分神,那个孩子爆发出来的力量掰断了大人的手指,十指撅断之后怀里的小豹子跳起来,可怕的寸拳集中了对方的咽喉!
那是可怕的力量,宛如熊的一掌拍在成年男子的喉咙上,在仿佛连根拔起的木桩断裂声后,那颗脑袋歪在一边,以一个丑陋的姿势摔在地上,而烈马也摔下了力气用尽的阿提拉,这个不知疲倦的孩子没有喘息,他就地打滚爬起来,努力追逐着心头的目标——埃提乌斯所在的方向。
而埃提乌斯放出的那匹马儿冲到众骑之间出乎意料地马尔基尼摆脱了纠缠,善御马的罗马骑士一个俯身从地上拽起埃提乌斯,按在自己的马后。
“不要去管别人了,埃提乌斯,你是家族的希望。在拯救别人之前,先保护好你自己!哪怕这个对象是罗马。”两个没有武器的人向后奔驰,只有不懂事的六岁孩子在马后大叫:
“还有他,还有我们的阿提拉!我认识了快一年的伙伴还在那儿,按照罗马军士的荣誉,我们不能抛下他!是他丢弃自己的族人一个人来帮我们的,快下马,马上他就要死了!”
是的,追逐他们的强盗骑手还有十一个,埃提乌斯相信杀一个两个是偶然,三个五个是出其不意,杀十个八个是难以完成的任务。他看到地上的阿提拉在尸体上回收那把涂着毒药的匕首,和十一位骑手对面而立。
诚然,那些蹄子流血的马已经不堪跋涉,可埃提乌斯下意识觉得这个比自己还年幼的孩子不该负担如此重任。他不愿意让马尾把那个小小的身影甩得越来越远,这一次,家教失去了作用,感性占据上风,他下了跳下奔马,不顾浑身伤痛,一步一拐地爬起来,去找尸体上可能还存在的武器。
“阿提拉...我来帮你!”执拗的埃提乌斯此刻把表哥的箴言和家族的教诲都抛在身后,他看到阿提拉的狼毛毡帽被刀子划开,看到刀子差一点带走那个小小身影的皮肉..他再也忍不住了,狼和鹿为什么不能是朋友?
“我们一起...杀光他们!”他将破破烂烂的白鹿披风抖开,迎着北风,那罗马布的长袍猎猎作响。他手上只有一把短矛,那边的阿提拉似乎只有一柄匕首,苍狼和白鹿都太年幼,他们被一群食人野兽逼到悬崖边上。
埃提乌斯在五十步外刹马,他心中涌起无限绝望,他已经失去了武器,轻甲上也有破损,他一个人做得了什么?难道为了埃提乌斯家的信义,要和表弟一起战死在这么?
他们不过是抵押物,为了匈人而战死,毫无意义。马尔基尼不知道弟弟发了什么疯,还是那个勇敢的匈人小子真的有某种魔力?是撒旦的亲生儿子?
“回来!埃提乌斯,回来!”他只能在远处大喊,只要埃提乌斯往回跑,他就策马将自家弟弟接回来,那些眼睛不好的食人野兽们,别想追上他...等等怎么还有马蹄声?!
清脆的马蹄声自乱石堆的侧面传来,不过五十来骑,其中有两个骑手毡帽上插着鹰隼的黑羽。
匈人的射雕客!他们身上各个披着皮甲,这是精锐。还有一个比埃提乌斯大不了几岁的小子步行超过了在慢吞吞的散步的战马。那个小子背后背十来根短矛。
“嘿!我是克鲁伊塞,是阿米尔和亚细亚人的儿子!那边的罗马人,看到头戴黑狼毡帽的孩子了吗?那是我们的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