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上学两条腿的半月板都快废了还要继续踢球，明明有机会考北大非要选人大，出国留学也是果断决定，恋爱结婚也是毫不犹豫，工作创业更是如此，说得好听点儿叫做坚持不懈，说得不客气叫做刚愎自用。

可是没办法，谁叫自己对这个男人怎么看都是欣赏呢，现在跟他说这些，无非也就是让他做好最坏的准备罢了，想改变他的主意自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这种是非关头，他绝不是能抛下张文胜自生自灭的那种人，对于之前的那场官司他已经有着深深的内疚，而他今天为解决天才启蒙的困境来找自己，仿佛腰杆都要比之前为向天才启蒙讨钱来找自己的时候挺得直了。

“嗯，这个我已经想清楚了，这个时候我如果不拉文胜一把，他得多绝望啊。而且如果我见死不救，那岂不是和蔡旭一个德行么？”马成功的眼睛此时也凝视着万晓玲，一眨不眨，让他那原本就大如铜铃的眼睛显得更加明亮，“我现在只是想看看让你帮忙，怎么能让我们的胜诉率更高，是不是我只要能出庭作证，加上之前我给你看过的微信上的聊天记录和当年的转账记录，就可以证明蔡旭那亲戚的公司实际上应该代表着我的股份？或者能不能就说这在公司成立之初就有欺诈的行为，以此来让公司的投资合同出现瑕疵，让公司成立的法律条件也相应地有缺陷，继而推翻之前和河北五校的合作协议？”

万晓玲没有马上回复，而是又默不作声地审视了一遍眼前的资料，然后才徐徐开口说道：“理论上，你这些微信的聊天记录保留得很好，还有当时银行转账的记录，确实可以证明你和蔡旭都是当年天才启蒙的实际投资人，当然，蔡旭是不是还要单说，因为没有他的转账记录。但先不管蔡旭的股份，他亲戚那个物业公司总共向天才启蒙投了 100万，这里边有 50万是你的，这一点应该可以打下来。也就是说，在除去蔡旭亲戚本身那个教育机构所要求占据天才启蒙 34%的股份后，那 66%的股份是总共靠 150万投资款形成的，之前只不过是蔡旭亲戚的物业公司名义上投了 100万所以占据 44%股份，但现在如果证明你这 50万在里头，把你和张文胜绑在一起，那就变成你俩占据 44%的股份了。”

“可是这样我们还是占不到 2/3股权啊？”马成功显得有些失望。

“你老想着2/3干什么？难道你现在还有闲心收回那河北五校来重组或者管理么？不用想 2/3这个问题！”万晓玲冷静地把问题一一拆解开，有条不紊地给马成功分析着，“按照当时你们和蔡旭亲戚那个教育机构的合作协议，他之所以要主张一上来就占据34%天才启蒙的股份，那是有条件的，你看当初这个协议和备忘录里都写了——‘因为智多培训学校河北的五个分校每年合并收入超过80万，合并净利润超过 15万，且近三年每年收入都在以 50%的速度增长，因此这五校的资产经过双方评估，价值 80万’，你看然后这里写了他那家机构在BJ七所分校的估值，‘经双方评估，智多培训学校在BJ地区的七家分支机构总价值 150万’，也就是相当于你们拿 150万现金，其实买到的是他BJ七分校的所有资产，同时对方相当于再用价值 80万的河北五校跟你们合作，你们加在一起是 230万，他本应该占34.78%的股份，然后他抹去了零头，只占 34%，但在这里加了一个附加条款‘原智多培训学校的河北五所分校（以下简称河北五校）需要人事上独立管理，财务上单独核算，但是最后净利润可以并入天才启蒙，如果天才启蒙需要更换河北五校的总经理、副总经理和财务总监，需要获得超过天才启蒙2/3股东的投票方可执行’……”

“然后呢？这些我都知道的。”马成功显得有些着急，迫切地想知道万晓玲的解决方案究竟是怎样的。

“你以前处事不是挺四平八稳的么？现在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了？”万晓玲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对面满脸严肃的男人，心里不禁又有些心疼，“你看啊，他这 34%的股份相当于用河北五校入股，但前提是河北五校是一个价值 80万的资产，可是你再看看这尽职调查报告上是怎么写的？‘经查，原河北智多教育机构的河北五校于 2019年6月已抵押给河北廊坊鼎尊物业管理有限公司’，你说说，一个被抵押的资产能算是他投资入股的筹码么？你们这个投资协议肯定无效啊！他这 34%的股权肯定不作数啊。你就不用再管那是不是 2/3股权投票的事儿，他跟你们的合作就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你们花 150万算是收购了他在BJ的七所分校，这部分已经跟他没关系了，如果非说有关系，就只是所谓鼎尊物业代表蔡旭投的那 50万。而第二部分就是他用这本该价值 80万的河北五校资产入股，但这份资产早就被抵押出去了，所以这个入股行为可以跟法院主张无效，就是河北五校跟你们也没关系，不是只有 2021年这个分校上缴给天才启蒙 20万净利润么？2022和 2023都亏损，所以你们大不了退给他们 20万利润，至此这河北五校和你们再无瓜葛，对方这所谓的 34%股权也不复存在。至于蔡旭那 50万，顶多在天才启蒙里占 1/3，当然你们还可以另外跟蔡旭这块打官司。”

马成功听完万晓玲的耐心解析之后，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一拍大腿，“还得是你！我这是关心则乱啊，明明就是一道股权投资和公司法相结合的考题，以前自己做过无数遍类似的，结果到自己身上头脑就不转了！我们连 20万利润也不用退给对方，因为虽然他们把利润并到了我们这边，可是 20万利润并没有上缴，我们是一分钱也没在河北五校那边赚到，不过他们自负盈亏，倒也没占我们什么便宜！”

“这还没占你们便宜？！你的心可真大！他这一下占那么多股份就是一个大便宜，估计蔡旭和他亲戚只是没来得及行使这个权利而已。况且那被抵押的河北五校，你还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出什么事呢，包括河北五校收家长的课时费那些，如果一旦机构清算，这笔账不是肯定落在你们天才启蒙头上？家长们可不管你们什么财务独立核算这些内部的协议，只知道现在都统一打着‘天才启蒙’这个品牌。”万晓玲看着马成功那已然阴云消散的大脸，似乎是在欣赏着一件曾经精美绝伦却在饱经风霜后更加耐人寻味的古玩。

而此时这件古玩竟然裂开嘴露出了一口灿烂的白牙，“还得是你，不愧是万大律师，今天我买单啊，你别跟我抢！”

万晓玲随之也展颜一笑，“算了吧，我刚才扫码都付完了，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把张文胜刚给你的 50万再拿出去吧。”

“你都付完了？那怎么行，瞧你说的，咱又不差这一顿两顿的。我再扫两杯精酿，咱俩一起喝两杯，庆祝一下！”马成功一下子酒意盎然，抬手就扫桌子上的二维码。

“你庆祝啥？这离最终了结还差得远呢！我刚才说的只是一个思路，具体案子的打法还要看证据的完整性……”万晓玲还想再补充些什么，以免让马成功高兴太早了，却被马成功挥手阻止了。

“这个我明白，饭要一口一口吃，今天你已经帮我解决大问题了，守得云开见月明啊！而且说到庆祝，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么？就凭这个我也得为你庆祝啊！”马成功一时间变得眉飞色舞起来，晓玲却被他问得一愣。

“什么日子？”晓玲迟疑地问道，脑海里回顾着各种她和他共同经历过的记忆，寻找着所谓值得庆祝的特殊日子，只不过片刻之后她的苦思冥想就被马成功的开怀大笑打断了。

“哈哈哈，今天是你的节日啊，难道不值得庆祝么？”

万晓玲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快要笑出眼泪的男人，刚才还一筹莫展的他现在竟然一下子又可以像孩子般傻笑，4月的第一天，应该是他的节日才更贴切吧。想到这里，她自己也莞尔一笑，不经意瞥了一眼窗外的天空，只见一轮明亮的下弦月正悬挂在半空之中，而刚刚散去的乌云偏偏就还剩下一朵陪伴在它身旁，也正是在那若隐若现的闲云衬托之下，让那孤单的明月显得格外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