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他进来,再次起身,孙胜也一时呆住,完了!
双目无神的看着田三六身后站着的赵班头和齐大柱。
外面更是站满了赵班头手下的差役。
俩人铁塔一般,将外面的光都遮住,尤其齐大柱更是一副凶神恶煞,恨不得将一屋子人生吞活剥的气势。
一万三千二百两,现银,真是好手段啊!
饶是孙胜混了半辈子府衙,一步步从书办走到典史,也从未见过田三六这等光明正大刮钱的。
刮的是理直气壮,刮的是百姓主动。
更没想到淳安这个产丝大县,所缴纳的丝绢税常年在全国诸府中与严州府并列第一,府衙里的人上上下下刮了那么多年,原本以为刮的差不多了,田三六一次还能刮出这么多钱来。
他妈的刁民!
他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十六七的青衣书办,已无最初的轻视,更猜测到他来此的目的,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不知对方的聊斋。
那边收了人家的钱,就得给人家办事。
想要给人家办事,就得清理不听话的人,让府衙里都是他的走狗。
小小年纪,当真是把田有禄的手段学到了精髓。
来!
便看一看你这小老爷如何动我这个四老爷。
孙胜升起斗志,语气阴沉:“田书办来此,可是二老爷有什么吩咐?”
“百姓们已经同意改稻为桑。”
田三六握住了赵班头这枪杆子,根本不愿意废话,也不搭理孙典史,自顾踱步:“但不是全部,我和大家商量的法子是,十户为一组,一组八家改桑田,两家留青苗,这样八家的粮食便由两家借应,由里老乡绅作保,待桑苗长成出了叶产了丝,八家按正常借贷连本带利还给两家粮食。若有不足,里老们统一借贷,也按市面的息钱算。”
众人眼前一亮,都是多年坑害百姓的老手,马上意识到这个法子可行。
可行归可行,但让他们做肯定没人同意,因为他们在百姓那儿没有信誉了。
但田三六却可以,现在淳安百姓和乡绅富户们最信任他。
难怪之前对那群刁民如此和善,原来是为了这番打算,这小老爷当真是好深的算计,丝毫不差二老爷。
田三六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正马上就要毁堤淹田,这件事他没能力阻止,只能想办法多弄钱赶紧屯粮。
“此事我会让家父奏陈堂尊,也会给浙直总督府谭参军,也就是家师禀报,府台大人更是说了,许我私下见陈之权,若有贪官污吏阻挠国策,我拉清单举证,他请胡部堂的王命旗牌,赵班头拿人。早上举证,中午抓,下午杀。中午举证,下午抓,晚上杀。”
田三六继续借势,果然吓住众人。
赵班头挺直胸膛,看着往日里瞧不上他这等武人的文吏们:“小老爷只管吩咐,该拿谁便拿谁!”
这种扯虎皮拉大旗原本是胥吏们敲诈百姓屡试不爽的手段,今日田三六用来对付他们,也是一拿一个不吱声。
至于赠玉这种行为,不管谭纶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田三六认为这是给自己的拜师礼了,这师徒名分由不得谭纶争辩。
此刻以孙胜为首的淳安反动势力已经有些崩溃的趋向。
田三六继续说道:“这一万多两,乃是现银,今年有,明年还有。不是税,也不入府衙,乃是百姓捐赠,里老们掌管,便是钦差来查,也查不到府衙里任何人头上。”
众人动心了。
赵班头更是挺直了胸膛,他刚刚被田三六一点,马上就明白过来。
靠着那些吃拿卡要能刮多少钱?还落一身骂名,哪天真来个较真的知县来查,说不得还要吃官司。
哪里像跟着小老爷这般,拿的还多,还落了好名声,真有人来查,说不得还得褒奖。
田三六停住脚步,掏出一张纸来,看向众人:“这是三班六房的名额,早来早分,晚来没有。各位大人和四老爷好好商量下吧。”
说完将纸张扔地,直接转头出去。
堂内六房司吏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孙典史,纷纷起身去抢掉落的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