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亮几乎是吼出来应是。
百姓们见此,怒气瞬间平息,一双双眼睛看向握着佩剑的田三六充满了信任。
胡宗宪倍感意外,以为是错觉。
在淳安百姓们的眼里,自己这个浙直总督的威信似乎还不如这小小的书办。
只可惜他没有时间细细分辨,戚继光和谭纶火急火燎的赶了上来。
俩人见到淳安大堤完好无损,先是意外,随后长出一口气,满脸庆幸和惊喜。
尤其是谭纶,得知护住河堤的竟是自己这个学生,情难自禁,只能拍了泥人般的田三六连说几个好。
“既然部堂大人有令,你便去将那奸贼抓来吧。”庆幸和惊喜后,八个县的决口压在谭纶心头,难掩心中气愤:“他还未定罪,只是疑犯,莫要做什么过激之事。”
田三六恭敬点头,问道:“老师,不知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其他八个县的决口?若是堵不上,会不会泄洪?”
此言一出,谭纶看向胡宗宪。
所有人都知道,田三六这话虽是问谭纶,其实是冲着胡宗宪去的。
来的路上,谭纶就已经和戚继光商议过这事。
都是官场沉浮多年的文武官员,治水也都有经验,如果真的无法收拾,也只有泄洪这一条法子。
“去建德县的大堤!”胡宗宪没有直接回答,翻身上马,顺着大堤向着建德县方向而去。
要不要泄洪,还得看了情况再说。
一行人上马飞奔,还没到建德县大堤,就听到哭声震天,夹杂着滔滔江水的怒吼。
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你们知县呢!”戚继光一马当先,走到大堤旁看着百姓们厉声问道。
饶是他这个带兵的人,见惯了血雨腥风,可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
闸门两侧决口已有六尺来宽,江中的洪水像是千军万马奔腾般呼啸着往两道决口里冲挤,两道洪流犹如脱缰的水龙冲过决口,裹挟着碎石树枝扑向大堤下方的农田。
黑暗之中,入眼处,水光一片,大堤下方的所有田地已然全部都淹了。
水位还在涨!即便此刻雨已经停了,但上游千山万壑的山洪却滔滔不绝的涌入新安江里。
加之淳安的大堤完好无损,少了最重要的一处泄洪口,水全都冲入其他八县,尤以距离淳安最近的建德最严重。
整个建德大堤上下,犹如人间炼狱一般,甚至还有绝望的百姓丧失了理智,扑进水里,想要堵住洪水,一个水卷,人就消失不见了。
“我们堂尊不在...”一个身穿八品县丞服饰的官员上前答话,黑暗中瞧不清人,声音有些怒气:“你是何人?”
啪,迎面一鞭子抽在脸上:“我是胡宗宪!”
吓的建德官吏们齐刷刷跪下,胡宗宪不去理他们:“快!拦住百姓!”
身后千名士兵上前,将堤边的百姓拉下大堤。
“准备下包!”戚继光没有任何迟疑,马上下令。
建德的官吏虽然群龙无首,却也弄来了沙包,一排排垒成墙的沙包被士兵们扔入水中。
扔一个消失一个,扔十个消失十个,洪水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只能泄洪了!建德堵不住,其他七个更堵不住...”谭纶走到胡宗宪身边:“淹一个县,总比淹八个县强,到时候赈灾的粮食也好筹备些。”
胡宗宪沉声:“对建德的百姓不好交代啊!”
戚继光厉声下令:“结成人墙!跳下去!再推沙包!”
谭纶则急起来:“先尽人事,元敬准备让士兵们组成人墙跳下去堵一次。能堵上...”
“堵不上的!”一个高亢的声音传来,正是田三六,他看着谭纶:“老师,那些人造的孽,为何赔上官兵们的性命?”
谭纶看着自己的学生:“你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