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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驶出码头，便沿着五丈河向东驰去。这里的街道窄得像条细腰带，只有沿着河边的这条路还算宽敞。宅子就坐落在河边，带路的张三便指挥着马车沿着河岸绕行。杨伯领着一队威风凛凛的护卫紧跟马车，后面还跟着一串运送家具的车队和家仆，这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倒真有点豪门大户的派头。

在马车里，封宜奴已经摘下了帷帽和面纱，梅儿坐在她一侧，另一侧则是林阳安排的新侍女小玉。小玉是林阳和张伯从福田院收养的孤儿中最年长的三个女孩之一——另外两个已经被送往林冲家，跟着香儿学习家务活了。

“你是叫小玉对吧？”封宜奴温柔地问道。

“是的，夫人。我是少爷和舅老爷在福田院新收养的孤儿，以前没有名字，少爷给我取名林玉，夫人叫我玉儿就行。”小玉虽然才被收养几天，但学得挺快，说起话来还挺像那么回事。林阳对这些新收养的孤儿还处在考察期，所以没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为了帮封宜奴，他假扮禁军教头，这个身份也告诉了这些孤儿，所以小玉真的以为封宜奴是少爷的夫人。

“林玉？”封宜奴心里暗笑，这林阳假扮徐教头，却给家仆起个姓林的名字，这也太不“专业”了吧——林阳是这么说的吗？

“你多大了？”她又问。

“十五岁了。”

“那比梅儿小一些，以后就叫她梅儿姐姐，好好跟着学。”封宜奴说。

“嗯。”小玉应道。

“也不知道我那‘夫君’提前下船跑哪去了？”封宜奴这才开始习惯叫林阳“平之”，现在又得改口，感觉有点别扭。她叹了口气，想掀开车窗的帘子看看外面，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了。折腾了一天，眼看着就要安全到达宅子，这时候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了。

梅儿对封宜奴和林阳假扮夫妻的事儿本来就挺不满，这会儿听封宜奴那声“夫君”叫得这么自然——至少她觉得是——心里更不是滋味，所以没搭腔。倒是小玉接了话茬：“少爷说要提前回府准备什么仪式。”

“还准备什么仪式呀……”封宜奴好奇地问。

“少爷说，夫人从兖州老家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以后就得在这常住。今天第一天到府上，得有个欢迎仪式，我们这些家仆也要正式见见主母。少爷说，这叫什么来着……哦，对了，‘生活必须有仪式感’。”小玉解释道。

封宜奴想起在马车以及船上，林阳那副呼呼大睡的憨态，显然是累得不轻。可这家伙一醒来就开始搞这些莫名其妙的把戏，真是让她既感到无奈，又不免有些心动。原本以为林阳是个只会嘴上占便宜，办事却一本正经的人。没想到今天两人头一回长时间相处，才发现这家伙也有这么不靠谱的一面，可奇怪的是，她居然并不反感。

作为东京城数一数二的名伎，封宜奴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那些男人无一不是想方设法展示自己的特别之处，或是权势，或是财富，或是才华，目的都是为了博得她的青睐，希望能一亲芳泽。但林阳似乎与他们不同。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与林阳的几次接触，除了初次见面的小插曲外，他总是在帮助自己，却从未提出过任何要求或期望回报——尽管她一直嘴硬说他是罪魁祸首，但如果他真的撒手不管，她也无可奈何，想必他心里也清楚这一点。而且这几天看来，他是真心把自己当朋友，事事考虑周全，并非出于她的言辞压力。

他在马车上向她解释这一切时，那自信满满、侃侃而谈的模样，似乎还真有点儿英气勃发呢！想到这里，封宜奴不禁脸颊微红，感觉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林阳租的宅子很快就到了，马车在这片普通民居中显得格外显眼。这个由四个宅子连成的大院落，但主人似乎颇为低调，大门并未装修得多么豪华，只是比周围的民居大门稍大一些。林阳为了保持低调，自然也不会对宅子进行任何改动。

可能是因为这个宅子空置已久，今日终于有人入住，而且看那些提前搬进去的家具都是上等货，周围的邻居们对新搬来的“大户人家”充满了好奇，纷纷走出家门围观。

“夫人，好多人在看呢。”小玉偷偷掀起马车窗帘的一角，窥视了一眼，回头向封宜奴汇报。

封宜奴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从现在起，在人前她不再是潘楼行首封宜奴，而是禁军教头的夫人。她默默回想了一遍林阳在船上提到的那个奇奇怪怪的“演员的自我修养”，然后向梅儿示意，车门缓缓打开，她优雅地步出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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