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几位哥哥因各种的缘由聚在了一起,以各种的形式回到了他们曾经过往的年少轻狂。只有张道乙一个人,因为自己亲哥哥的隐瞒,回到了更早之前,回到那个被暴风骤雨吵醒之后举目无亲手足无措的孩童体内。
掌门离开后的日子寡淡如水,但是一向在外闯荡的张道乙这一次却是罕有的静下心来,除却简单整理门中事务便是缩在阴暗的小屋里面对着掌门师兄和自己构筑的战略图谱皱眉沉思。明明师兄已经带走了门中几乎所有的老一辈道士,然而老人却仍是隐隐觉得不安。在闯进藏经塔之前,他一直把这归结于自己对哥哥和汐儿的太过关心。
不仅仅是哥哥这么觉得,如果将这件事告诉所有与两兄弟熟识的人,他们都不认为弟弟会突然执意要进入塔内去亲眼见一见自己的血亲。但人总是会变得,在自己和周围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时间之中。
那天晚上,张道乙在藏经塔的塔下犹豫了很久。他昂着头像是一尊雕像,愣愣地望着塔顶盘旋的月亮。
父母离开的时候他还小,哥哥虽说严厉,但是对自己的照顾称得上是一个无微不至。在张道乙的一生当中,自己的哥哥很好地阐释了长兄如父这个词的概念。甚至就连自己引以为傲的姓名,都是哥哥取得,为了能让任何人在见到张道乙的那一刹那,知道在他的背后,有一个张道一的存在。
老人记得,在当年的宗门之中,要属段清秋师兄和哥哥最为要好。他们两个的名号几乎填满了人间的每一个角落,而自己,也或多或少地因为他们而生活得舒心惬意。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件相当可怕的变故之后,两派争斗与满目疮痍的人间在他们的心中种下了动摇的种子,段师兄离开了宗门,自此再无音讯。而哥哥将自己封在藏经塔之内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长。
不过那时候,他自己的实力也达到了一个相当可观的地步,至少从人间来看确实如此。总之,张道乙的一生要顺遂得多,加上自己天生的性格,使他做出很多决定都是通过直觉,很少从头到尾相当缜密的进行思考。但是这一次,他决心要燃尽自己一脑袋所有的智慧。
其实,早在掌门离开之后自己第一次独自重新端详战局,张道乙便已经察觉到了不对。直觉告诉自己,哥哥的这个计划从头到尾无处不透露着一种诡异。除了上次因为汐儿与哥哥争执,几十年的光阴之中,张道乙对张道一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言听计从。但是只有这次,他觉得哥哥的方案相当的别扭。他很努力的不去怀疑自己的哥哥,然而脑海却不知何时化作了一滩泥沼,自己越是挣扎反而陷得越深。
他很难去确定到底是真正地发现了哥哥的错误,还是只是因为自己的过度紧张和对亲人的过分担忧。
复杂的思绪像是无数整装待发的军队,在张道乙的脑子里面,每时每刻地敲着喧嚣的鼓。就这样,他又一次被自己的情愫牵到了藏经塔的门前。
他像是个走投无路的窃贼,找遍了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最终溜进了别人家的住宅。
攀登前几层时的老人还在像个孩子一样给自己不停地打气,筹划着等等见了面要不要先道一个大谦。越往上爬,因塔内不同往日的怪异而渐渐涌上的疑惑一点点占据了自己全部的心。
张道乙爬楼的速度越来越快,咚咚咚的声响像是音乐剧中的一串急促的鼓点。
他很快就爬到了顶楼,那里伫立着一扇不小的木门。木门之后,则是张道一和燕连环师徒二人生活的地方。而在看清门上符箓之后,张道乙的心腾地一下被提到了嗓子眼。
不会错的,这绝对是他熟悉的哥哥的手笔。那也就代表着,哥哥此时并不在藏经塔中!
张道乙脑子之中仅有的一些刚刚理清的思路被此刻的一道霹雳打的粉碎。那哥哥现在在哪?他又为什么要亲手封住自己的住所?说不清的困惑排着长队接二连三地窜上张道乙的心头。他现在最为明了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哥哥瞒着自己在做一件古怪的事。
他稳了稳心神,并没有莽撞到直接破坏阵法,反而是仔细观察起了周遭的所有,哪怕找出一丁点的蛛丝马迹,对现在的自己来说都是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