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的规模不算辽远壮阔,但比起一般功臣寻贵的府邸,定国公府算是头一份。原来承天府的定国公府已经被战火摧毁,今日应天府的国公府是新建的。说来也巧,这家原本是丰国公府的一处宅院,后来为定国公购置、扩建,成为了当前的模样。
没人不会惊叹于定国公府的大气磅礴,不仅有宽敞的百米大院,还有小型的私人园林,莫要说那建造房屋的料子,都是南方的硬木和西南的花岗岩,相当奢侈。从国公府外面看,这处宅子和旁的区别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可是,这样的装修布置让人不禁怀疑,这是要做什么?除了南方的富庶王爷们,一般亲王郡王的府邸可不比不上这里,说句僭越也不为过。
显然,皇帝和宫里老人是知道这事儿的,曹连也不例外。
但曹连终归是皇帝的奴才,代表皇帝的权威,今天来定国公府,哪怕仍感慨于定国公府的奢华,也要做出一副司空见惯、静如止水的态势来,尽可能不让人挑错。曹连去过燕王府、英国公府、镇国公府,没有一个能比得过定国公府的,但他表里不一,对定国公的这些规格仍不屑一顾。只是在门房的带领下,曹连入了正厅。
他是被门房领进来的,而不是定国公本人。放在其他官僚勋臣眼里,曹连哪怕是阉人,却也是内务府总管,还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和东厂提督太监的干爹,皇帝的亲信。这位大人要是来府上作客,都要放下自己的身段,屈尊来为曹总管沏茶倒水,嘘寒问暖,马虎不得。尤其那些无依无靠的朝臣们,对太监心怀不满,却在明面上老实恭敬。
定国公不给曹连好脸色看——不止他,就连司礼监、东厂还有白衣卫,亦是如此。
“国公爷,咱家今天来,是陛下有事想请教一番。不知您什么时候有工夫,早去宫里,早些完事。免得陛下等的急了,再怪罪于奴才。”受了这样的待遇,曹连对定国公也没有发出不满或者警告,而是放低自己的姿态,将皇帝召见入宫,说成了皇帝向她请教。这话不能乱说,毕竟按皇帝当时的脾气秉性,是准备和定国公掰扯一番,搞不好还会训责一顿。
这是曹连自作主张办的事,因为清楚定国公的行事风格,除了皇帝,她谁也不跪;哪怕皇帝生母,已经薨逝的张太后,在定国公眼中只是“配角”。曹连不知道定国公凭借何事如此嚣张,但皇帝半句话不说,一点埋怨也不提,他只习以为常。也许,定国公看起来比皇帝还要年轻些,不好分清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母子。唯有这样,才能说得通,定国公与皇帝之间的微妙关系。
可这种说法空穴来风,也对太后不尊敬。
“圣上龙体可算安康?”洛锦依没有正面回应,对曹连的邀请置若罔闻,反是询问起皇帝的身体来。这让曹连有些迟疑,该说些什么,怎么说都是问题。
但很快,曹连反应过来,掩盖了一部分事实:“圣上是真龙天子,自有老天爷保佑。也幸得太医院的药房,还有康妃的照料有加,陛下龙体健康,还能起身活动。”
“既然如此,那老身就不去了。改日再提这事。”洛锦依回复得很是坚决,而且有条不紊,仿佛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这套说辞,就等着曹连的话术,“公公你也知道,老身舟车劳顿,刚从外省回来,年纪大了,实在经不住折腾。不如这样,等老身几天,得了空、歇了腿脚再去。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定国公这样的答复自然得不到曹连的认可。随之,定国公又补充了一句:“老身这些天也偶染风寒,圣上金枝玉叶,本就不容易。老身又怎么这时入宫,带晦气过去呢?”一边说着,定国公一边假装扶着自己的胸口,做出病态。这拙劣的表演瞒不了任何人,但曹连只能悻悻离开。
对定国公,他不敢强行带入宫中,生怕皇帝不愿。但自己空手而归,皇帝还是会怪罪自己。
没有它法,曹连只好问起养女的事来。他从圣上的震怒中听出,皇帝对那名姑娘很是在意,却不了解其中的缘由。“那国公爷,之前那位姑娘……”
“这个啊,雪姐已经回府了,不习惯宫里的生活。规矩大得很。不过还请转告给圣上,姑娘在府上过得很好,不必陛下挂怀。倒是有件事,老身想提一嘴。”洛锦依顿了顿,看向困惑的曹连,继续道,“不知道陛下心里有什么人选,日后给我这好闺女寻个良缘,嫁了就是。今年二十岁了,早就老姑娘了。”
别说二十岁,就算三十岁,哪怕是养女,若雪不见得找不到好人家——这是她的出身决定的。曹连如是想。可这话总感觉有坑,似乎是催促着自己或旁人往里面跳。难道,这是给陛下挖的坑?曹连猜不透,但这话不能不传达。
显然,曹连来定国公是无功而返的,除了定国公的一句话,什么也带不走。本来,他还想打量那姑娘一眼,却发现这里密不透风,十分森严;直到出府,也没见几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