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青云将若干版本的奏疏都交到太子的桌前,并将里面的区别一一指出。其中,最为要命的,江南按察司调查认为,叶珅身为江南参政,贪污赃款等折算银两不过二百三十六两;但都察院、皇太孙调查结果,均超过这一数字,并且达到了五百两以上;这还不包括难以算计的石料和与其他官员勾结问题,只是十分粗糙的统计。
“所以,这位叶员外是要斩立决的,对吗?”太子殿下清楚其中的道理,这已经超出朝廷的许可——尽管UI官场的贪污腐败有所了解,但太子本身是“得过且过”的心态。为什么?他是太子,但不是亲力亲为的那种工作狂,而且对这一状况,他是有心无力。
这一点,人尽皆知,却被皇帝不喜。
而华青云身为首辅,掌握了更多接收消息的渠道,因而比那些阁臣知道的要更多一些。见到太子的情绪低落,华青云试图鼓励一番,同时不忘夸赞道:“皇太孙在江南,也的确超出殿下的想象,而且也比起很多人,都更为尽心尽力。”
“他这样做,也不怕得罪了人。”太子颇为丧气,对儿子的做法,能理解,但并不赞同。他没去过江南,或者说出宫都是件罕见事儿。与皇太孙不同,太子从小生长于深宫之中,对外界的“黑暗”不甚清楚。直到自己掌权理政,才知道这其中的不容易。
皇帝要做什么事,不受到什么掣肘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皇太孙这样,气性急躁的,特别容易与人产生过节。对朝廷而言,江南天高皇帝远不说,那里的局势又错综复杂——宗族、商绅、秘密结社,甚至是西洋人,太孙在那里虽是赈灾,但以他的脾气秉性,搞不好又要惹出些事儿来。
这不,赈灾之余还不忘调查贪腐大案,这次准得将江南闹个底朝天。
感觉到太子的担忧,华青云倒是不甚在意,于是劝说道:“皇太孙日后定能当个明君,比起陛下,甚至是您,也不为过。”这话说得僭越大胆,还不中听;要是心思但凡多疑些的君主,怎么会接受这样的臣子胡说八道?但太子心情愉悦,对这样的态度没有阻止。
“这事儿,还须陛下决断。等着吧阁老,孤将这几道折子交给陛下,剩下的,就看叶珅那颗脑袋够砍几次。”太子将奏折收起,头也不回地离开内阁衙门。
他在这件事上,并不同情叶珅,只希望儿子别受到太大的压力。
不过,太子没有立即回到养心殿,而是次日一早,前去御书房参见皇帝。
父皇恢复的很好,短短一天的工夫便能下地起床,在曹连等人的搀扶下来到办公场所。对皇帝的复苏,王沛深感松了口气,不必再为这些麻烦的政务担心太多——但他也知道,自己迟早一天要独立面对的。
“这事儿,麟儿做得好。”王启醒来不过一天功夫,对内阁发生的事儿便有了心理准备。见太孙等人呈上来的奏疏以及最终判决,他并不感到惊讶。自然,王启没能打探到更多的消息,唯有的,是相关衙门呈上来的折子。上面的内容他大概扫了一眼,便知晓一二。
只是,叶珅这位进士,王启隐约记得他还有六十老母,不知情况如何?
“父皇,这件事儿臣并不知道,还请明示。”
太子不记得有这回事儿,但出于应和,对皇帝请教了一番。
“叶家有两儿一女,叶珅是长子,朕记得如此。叶珅处刑以后,怕是家中没人奉养他的母亲。朕不忍看这样的场景,看看他弟弟在哪为官,是否清廉爱民。如果没有问题,就调任老家吧。”王启平静的几句话彰显了他的“仁慈大度”,尽管这值得被人猜测一番,是否有故作姿态或者“假慈悲”的意味;但对叶家而言,这算是不错的结局。
“对了,告诉麟儿,留个全尸,就当是朕破例为之。”皇帝明白,自己的好孙儿在江南做出这样的事来,会得到不少美名,也会遭到一些人的忌恨。尽管那些家伙不敢明面和皇家、朝廷对着干,但这事儿要处理的体面、大度。
“至于那些贪下赈济粮和倒运石料的,无需这样,按旧例处置。”
王启又补充道。自然,考虑到叶珅有些功劳,对待他的处刑也稍微适度些,不必丢到乱葬岗或者什么的,交由家人安葬即可。
太子领命照做,将皇帝公文加急送到江南,并在审判书上批红。皇太孙的处理结果,得到允准。
话说回来,王启要做的正事,是派出一支白衣卫,暗中保护皇太孙,以免他出现意外。与太子一样,他同样担心孙子的安全,毕竟江南地方,对朝廷而言不好管理。不然,太祖皇帝也不会在那里安插藩王(宁王府)、勋臣(荣国公),在相互制衡的同时也压制当地的豪强势力。
至于那叶珅,没能等来什么特赦或减刑,而是手起刀落,掉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