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太子和太子妃已请安过，还得了座位，不像那些阁臣们苦哈哈地站在皇帝面前。王启大概知道太子的来意，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审阅着手上的奏疏。

“父皇，您又和内阁打架了？”太子询问得相当直接，也不管王启当下的心情如何。拐弯抹角是问，直奔主题也是如此，倒不如讲个痛快。王启没有给予任何脸色，连声都没吭一句，依然我行我素。

见状，太子继续道：“父皇您也别生气，内阁有自己的想法；而顾尚书也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于国，于君，这些大臣们都尽责尽责，没有说对不起朝廷的，辜负了父皇的。就算是底下的官员犯错，也不能对着他们大呼小叫。”这些人是朝廷的栋梁，尤其像刑部尚书顾汾这样的老臣，修订律法，功绩卓越，又主持开国新政，年纪大了，难免糊涂。但父皇也不该斤斤计较才对。

王启还没走到那一步，但若是他不打算维持体面，那顾汾大概是要倒霉的。

“那你说，救济令是否废止，以及……庆阳侯提出了一个新法，和你儿子想得一模一样。”王启将永清的那份奏折扔给太子。他精准地接过来，却发现字迹有些怪异。这明明是大姐的字迹，怎的说成庆阳侯？但太子没有过多关注这些，只是仔细地翻阅上面的内容，发现与儿子提的主意，有不少相近的地方。

但比起皇太孙洋洋洒洒的几十页，永清公主所写的稍显简略，但直奔主题。

救济令、书院、教艺坊应三管齐下，不仅要保证百姓的最低生活需求，还要教他们识字、学艺，能够更好的谋生。简单的几行字，表达的是救济令应该扩大下去，在此基础上还要更加完备。

这会是皇姐的建议吗？太子不禁思索，觉得提出这些方案的，另有其人。然而，这本奏疏还是给了王沛一些启发。就个人来说，朝廷推行救济令本身是一件功德事，而且近些年边关无战事，内外贸易日渐发达，国库也好，地方府库也罢，大多能承受这样的开支——尤其江南、湖广这些富裕的地方。既能安定人心，又能维护天子圣明，这是一举两得乃至多得的好事。

出于维护朝廷的统治，太子并不反对。而顾汾这样的反对者，他们的担心的确存在，所以太子也作出自己的建议。救济令仍然推行，另外的书堂、教艺坊，先在州、府以上试行，若成效显著，赢得人心，再在县一级推行下来。大兴有县一千余，一口气吃成胖子是不行的；唯有各布政司、州（府）先行才可，而重要的是，先由四川、湖广先行表率，接着两京一十三省，才渐次推进。

再者选择湖广、四川先行为主，还是因为当地已经有州官、县官尝试推行，且效果显著，能有效缓解社会矛盾，稳定人心。太子、皇帝心知肚明，这的确是好的办法；至于江南的推行——王启认为，是否操之过急？

“父皇，您别忘了，皇太孙……还有宁王爷，都在南方。这些事情，交给他们去做。”太子好似不留情面地将儿子给扔了出去，但并非没有好处。至少，皇太孙本人是支持这项提议的——作为发起者亲自实行，也许能发现更多的问题，进一步去解决它。

听完太子之言，皇帝稍微满意地点头，并安排曹连下达谕旨。不过子啊那之前，他需要召见阎良弼和乐正阳二人，为这件事添砖加瓦，以保证施政初期的平稳，尽可能减少问题的频发。

终于，皇帝与太子二人商量的对策成功下来，而阎良弼、乐正阳听见皇帝的召对，又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政务，前去谨遵教诲。也不知道，御书房里面到底有什么事？他们来的时候，发现内阁似乎并不太平。

而太子本人，作为建议的提出者被赶出御书房，继续到东宫歇着。刚刚冯丽萱一直当个橡木人一样沉默不语，只是为两人沏茶倒水。直到出了御书房，她才说第一句话。

“你呀你，真是放心咱家儿子。”冯丽萱只想吐槽着太子的安排，尽管她十分认同太子的建议，让好儿子待在那里能够亲自推行政令，给予朝廷及时的反馈。而且，如果这项政令能够得以发扬光大，为儿子日后的执政经验相当有力

当初太孙主动请缨到江南巡抚时，冯丽萱没有反对。可她并非一旦担忧没有，又不是朵纯白的小莲花。她出身汉阳，生在南方，对那边的复杂形势有所忌惮。尽管江南、浙江距湖广远着呢，但那里也是险象环生。比如，游走在南方大城市的地方豪强，各路飞贼，还有新兴的商团帮会。“沛，要不向父皇请个旨意，派点亲兵过去？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