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歌愣了愣,失笑:“可我只是个凡人。”
黑衣人审视的目光在宁歌身上逡巡而过:“不错,只是个凡人。”这喜怒无常的怪人自言自语说完这一句,转过头去,拉住了白露的右手,“这个消息我很满意,你说的不错,这足以换取你所有同门的性命。我不会再拿你的其他同门当作试验品——不过他们现在可不能离开结界。”
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是认同了宁歌只是个凡人的说法,将她当作了货物看待。
“那你总不能永远把我们关在这里。”云屏的声音有点尖锐,甚至称不上恭敬。
黑衣人不耐烦:“我只说不拿你们当试验品,可没说过你们可以乱说话。”他看了看白露,语气缓和了些,“放心,我还不至于同一个小辈耍什么心机,两株人植不便挪动,这颗道种还有一日就可成熟,届时我会把它栽入你的体内,之后就自会放他们离开——不过,这凡人我必须带走。”怪人指了指宁歌。
“就算是为了你自己,若想活下来,现在就把你所知有关道种的一切,都告诉我吧。”黑衣人如是说。
宁歌听到此处精神一振。
系统最新交付的任务她可没忘记——探究道种之秘,虽然没有任何失败惩罚,可前两个任务中,不论是增幅的五感还是控风咒,虽然杀伤力说不上多强,可给予宁歌的助力却不小,到时候就算真的无计可施、被怪人带走,自己也兴许能凭借任务的奖励搏上一搏。先前芒种避重就轻的说明显然并不足够,面前的怪人却不像宁歌这么好糊弄,白露为了保住自己,想来对于关键之事也不敢托大。
不论是白露的说明,还是一日之后的道种成熟之日,宁歌的任务完成度无疑会获得极大的提升。
一旁的玄道宗众人也盯着白露,却没有人出言阻止。
假设白露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杀死大师兄也是大师兄求仁得仁,那她仍是所有人的救命恩人——没有人会阻拦自己的救命恩人为自己求一线生机。
白露虽疑惑于宁歌的突然让步,可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唯有按下心头疑窦,照原计划开口:“仙长以为,道种此物,是什么?”
黑衣人似乎并没有料到白露是以发问开场,愣了愣才答:“这正是我想知道的。修道之人以身为器,勾连天地,我曾看过不少正道宗人的法门,无非是引气入体、炼气化神、铸就道体,可道种却与正道宗全然不同。”
白露颔首:“不错,正道宗的修行之法,我在门内时也听老师讲过大概,玄道宗秉承仙人遗泽而生,道法通神、玄而又玄,而它被称为道种,却不是因为修习之法。”她眼里闪过一丝悲哀,“而是因为,它确实是颗种子,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终致消亡。我们前来参加试炼的弟子皆不过是生根期,宗门中但凡修至结果的长辈,在道果成熟之后,都会修为散尽、道果凋落、分化道种,同正道宗之中的道体境强者无法相提并论——而我们坚持至今,并不是因为有什么秘法,不过是因为他们无法消灭道种罢了,道种会自然寻觅新主,道种不灭,玄道不亡。”
“那道种到底是什么?”黑衣人发问。
“我们不知道。”白露自嘲地笑了笑,“没有人知道。它是我们修道的根本,可再惊才绝艳之辈,也无法参透道种真正的奥秘。我可以告诉仙长的,也不过是一些前辈总结的规律。”
“第一,道种境界自在。玄道宗人无需修持心法,灵气会被道种自然吸纳,可吸纳的速度却因人而异,因而玄道宗门人也有资质之别。”
“第二,道种道法自成。我等不同正道宗人,无需修习任何法术,一旦有所领悟,神通自成,可这领悟也同样无法直接传授于他人,因而由于天性差异,最后习得的法术也大不相同。”
“第三,道种灵力相通。尽管神通各不相同,可我们所修习的灵力却好似系出同源,施放之时水乳交融,倘若施法得当,甚至可以威力倍增。”
“第四,道种优劣天定。再天才的修者也有其境界上限,一旦到达道种的承受上限,即使依旧可以每日吐纳灵气,修为却绝无可能再有寸进。”
“第五,道果之后,路绝仙天。”
“这便是先辈们前仆后继了数百年,为数不多可以确信的事情了。”
黑衣人略作思忖:“这倒是……更近邪术了。”
“不错,这也是所有玄道宗人秘而不宣的恐慌。到底是我们修习了道种,还是我们不过是道种控制的傀儡,在日复一日地为它聚敛灵气?”白露苦笑,“可没有人知道答案,若没有道种,我们也不过是同其余凡人一般无二,朝生暮死,不得证道。何况就算是仙人法度——延绵数百年,生生造了个玄道宗,也太过离谱了些,日渐久长,也就无人追根溯源了。不知这些可否一解仙长疑惑?”
黑衣人陷入了更长的沉默里,良久才再次发问:“那你先前所说的,半枚初代道种,又是何意?”
白露理了理思绪:“这就要从玄道宗的先祖说起了。最初仙人降下遗泽之时,获得道种的修者远不如今日这么多,那一批祖师统共四十九人,聚集在一起,便成了玄道宗。四十九位祖师于西北蛮荒之境中创立了玄道宗,可好景不长,五年之后,第一位祖师的道果成熟,功散魂消,十枚新生的道种乘风而起,成就了十名新的玄道宗门人。那些道种,质地大不如四十九位祖师自己的道种,也称二代道种,初代则自然是祖师们承蒙仙人遗泽、天生而得的那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