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歌也设想过这所谓的里层阵法会是个什么状态，可睁开眼看到的情境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若她没记错，自己应当身处冰原地下国、不见天日的一片离魂引草原里。

可如今的自己，正站在一座山峰的顶端。

脚下是一块灰黑色巨岩，立于一面绝壁峰顶，猎猎的风吹来，绝壁将云层刺穿了一个尖角，那云低沉厚实得像一片雪原，又轻软得像朵朵棉絮。

宁歌迅速检查了四周，背后的莫不语果然已经不知所踪，玄幽倒是仍旧阴魂不散地跟在左右，证明自己并非身处幻境。

“所以这是哪儿啊？”宁歌既然说了不再猜忌玄幽，表面功夫自然得做好——可这问话里也不乏试探之意。

“这是一个……梦境。”玄幽斟酌了一下用词，“这天成之阵果然玄奇，表层由一层离魂引的草原包裹，入口正是灵气最强盛的节点，而里层的阵法，则更不像阵法。如果说整个天成之阵是个球形，那撑起这个球的，就是里层的、密密麻麻的、泡沫一样的梦境。”

“所以我们如今，就在其中一个梦境泡沫里？”虽是疑问，宁歌却说得很笃定。

“正是如此，我猜测这些梦境都是由落入这里层阵法的人所织就，因此同外界兴许有不少不同之处，还需小心为上。”玄幽好像把那个约定当了真，很勤勉地替宁歌分析。

“不同之处……是指这个？”宁歌僵直着身体，指了指脚下。

那块灰黑色的巨岩，原本还好好地待在山峰顶端晃悠，宁歌方才却脚下突然一重，再低头看时，这块大石头竟脱离了山体，颤颤巍巍地朝高处飞去。

“嗯，我觉得应该就是这个没错了。”玄幽并没有实体，一点都不紧张，飘飘荡荡地绕着宁歌转了一圈，“你害怕啊？”

宁歌咬了咬牙：“完全不怕。”

这倒不是逞强。

适应了身在高处的视觉之后，脚下的巨石并没有闲得轻飘飘，反而还是如同坚实的地面一般可靠，甚至让原本做好下坠准备的宁歌有点失望。

抛开这点微不足道的失望不谈，这座天成之阵，到底是什么样的造化玄奇所构筑的？

宁歌想过，为什么自己和莫不语需要辛辛苦苦寻觅到进入里层阵法的节点、由莫不语施术方可进入，而小满入阵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对阵法的了解，看上去同自己一样迷茫，又是如何进入里世界的？

莫不语必然撒了谎，进入里世界的途径并非她所说的，唯有通过灵气最强盛的节点才能进入，应该还有另一个法子。

小满同自己分别时，因为吸入了瘴气有些晕晕乎乎，想想也知道他并不可能跑远，那答案就已经非常明显了。

另一个法子简单得很，只要吸入瘴气过多，彻底沉入幻境就可以了。

莫不语虽然也曾经因为吸入瘴气过多而陷入晕厥，却被宁歌及时唤醒，并未来得及进入里层阵法，宁歌更是对幻境水火不侵，及至后来被山河破所追逐，哪怕是莫不语也不敢托大，安安心心地在那大虫子的追逐下睡个大觉沉入幻境，这才迫不得已又耗费了灵气同宁歌一同进入此方。

里层阵法全由梦境组成，更是佐证了宁歌的这一猜测。

这处梦境虽然与外界不太相像，可若它同表层的阵法同出一体，自然应当有些相似点。

譬如并不会谋害入阵之人的性命——毕竟，最着急自己性命的，分明就是这个守护者，他都不慌，自己慌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