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上古妖兽图鉴不知是什么人编纂而成,图册配着怪物影像,栩栩如生,云屏那时候还是个孩子,被这甲虫吓了一大跳。
那时候的羽先生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他倒不嘲笑云屏胆子小,反倒拿过书去,指着旁边的说明一字一句地念给云屏听。
羽先生提起这些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在发着光:“这大虫子的甲壳硬得很,刀枪不入,万法不侵,别说你掌门爷爷,就是宗主大人尽力一击,也拿它没什么办法。”
云屏那时候方才接受了道种传承,正是最痴迷新奇的时候,闻言不是很服气:“不可能有道法奈何不了的怪物!”
羽先生笑了:“将我们同这些畜生区别开来的,可不是你那颗刚拿到的道种。”他纤长的指节叩了叩自己的太阳穴,“而是这个。”
“它脑袋比你还大呢!”
“脑袋再大,也不过是个蠢物罢了,小立春啊,你虽然算不上聪明,可也别变成那些蠢货一般,整日只晓得道种道法,误了自己的为人之本,好不好?”羽先生笑得很嚣张。
那时候云屏还叫立春,未从分院出师,自然也未得赐名。
她倒是想反驳,可想起爹娘的教导,还是及时住了嘴。
虽说道种不看出身、不问过往,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道种的传承。
譬如羽先生。
以他的才学,原本不至于被埋没在蒙学,可他修不了玄道宗的法门,又不愿离开生养自己的宗门投靠正道宗,也就乖乖龟缩在这北境一隅安心做自己的教书先生。
爹娘告诉过云屏,羽先生并非无处可去——他的天生资质乃是正道宗修行的好材料,正道宗门内也来过不少修士,想将他收入门下,可羽先生不愿背弃生养自己的宗门,宁可安心地做一个凡人。
接受了道种传承的云屏已经意识到了修者与凡人的本质不同,所以才能理解羽先生这一抉择的不易。
羽先生学识渊博,自然知道他自己放弃的到底是怎样一条道路。
云屏自认倘若易地而处,自己恐怕做不到羽先生这样的程度。
当然,敬佩归敬佩,羽先生的做法她从来都看不惯,对于羽先生布置的课业,她向来懒得花心思研究,时至今日才有点后悔。
早知道就多问羽先生一句怎么对付这个大家伙了。
可惜这世上也没什么后悔药可吃,云屏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一个空翻起身,看着眼前的局势也觉得有点棘手。
就算加上立冬,三人结阵,距离最佳的六人阵法的效果也差上不少,何况眼前并不只有那条再次潜伏进阴影的小蛇和山河破。
第三头凶兽也已出现,毛色棕红的大胸在一大片草原上无处可藏,猩红色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此方。
虽说早已料到这凶兽大略会成群结队地出现,可在突然减员、多了个伤患的情况下,云屏并没有多少把握在面对两头凶兽的同时,提防住那条神出鬼没黑蛇的突然袭击。
可若就此撤退,也未免太憋屈了些。
云屏转头看向白露的时候,白露恰好也看着云屏,微微点了点头。
云屏不知怎么,竟从这一个表情里,读出了些许白露兄长的味道。
天奉的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躲藏在他阴影里,那个沉默寡言的胞妹白露,只是个懦弱无能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的锋芒掩饰得太好,自己平时再怎么欺负她也和和气气的,一声不发,直到此次冰原之行才初露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