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带着少年毫无疑问地降落在绝地壑边缘，退开几步示意少年展示新学的剑法。

亲历过男子施展的修为后，商修生反而平静许多，按着记忆施展起这套似舞非武的剑法。

男子撑着纸伞神情闲适，仿佛烟花巷里欣赏新进清倌生涩舞蹈的世家子弟，不时合着节拍敲响伞柄。

待商修生转过木剑将大氅舞成纷飞的黑云，男子才拍响执伞的手腕：“果真是英雄出少年，这一手竟不输中土专习剑舞的佳氏子分毫。”

商修生一时不知是褒是贬，只能执剑礼应下：“先生见笑，晚辈只是粗略学了几式而已。”

男子执伞靠近绝地壑：“以你之见，长留若见了你这手剑法，会作何评价？”

商修生垂头：“晚辈与贺前辈不甚相熟，不敢断言。”

男子将纸伞靠在肩上，墨色淋漓的“一见生财”朝向商修生：“我与他也不甚相熟，只记得他意气风发之时也曾目空一切，也不知这性子改了些没有。”

商修生侧头看向风声猎猎的绝地壑：“前辈走时洒脱之姿，令晚辈神往多日。”

男子收了纸伞细细抚摸：“你还记得，那就够了。我本以为我不来，他的名字就要湮没在尘土纸灰间了。”

点燃纸伞抛下悬崖，男子自顾自伤感起来：“我羁旅尘世这些年岁，见过太多人穷尽一生也改不了身名尽亡天地间的命运，长留这一去能有人记住，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商修生闻言再次躬身：“此番场景晚辈定当铭记于心，来日剑道大成之时，再来告慰贺前辈！”

男子懒懒地斜了少年一眼：“你心思太重，用和他一样的剑只会辱没你的才华。说瞎话之前最好动动脑子。”

伴着男子眼神来的还有修为上的威压，商修生恍惚间看见一棵高耸入云的建木竖在眼前，让人不由自主地膝盖发软。

商修生却顶住了这股压力，缓缓在男子威慑下站直身子。

男子取出袖中圆盘又戳戳点点起来，不时讶异地扫视眼前少年。

他修长的手指忽然停滞，飘忽的眼神也凝重了几分，指甲叩响圆盘的边沿。

商修生终于确认了那圆盘是铜质的。

丝丝缕缕的云气钻出男子的袖袍，凝结在圆盘之上摇摇荡荡，盈而不溢。

商修生头顶的威压也随之消散，少年呼吸粗重，强撑着没有当场倒在地上。

两人就这般在万丈深渊前站到了星子换流霞。

男子收回圆盘轻声一叹：“这《鸾逐烟》既然到了你手里，就留着练了吧，等这场风波平息后，我自会找你取回花钱。”

凝视花钱文字的商修生试探着开口：“只是不知司空先生需要我用什么来更换这剑谱？”

男子负手独立：“真是聪明，怪道能在这样的危局中立足。”

商修生躬身：“司空先生莫绕了，毕竟先生想要的东西，我应该短时间内拿不出手吧。”

男子在崖边转了几圈：“不如就银月寨打算对我用那个吧，那个够狠，我喜欢。”

商修生顿感凉气在后脊穿梭：“不知先生要这个，是想如何使用？”

男子微笑着回应：“中土有的是‘人’配得上这个，我得满足他们啊。”

商修生只能应下：“我会尽早准备好此物的。”

男子抬手作制止状：“莫急。好饭不怕晚，欲速则不达啊。”

见商修生迟疑，男子凑近几步附耳一句：“再见面时，你定不会让我失望。”

不待少年作出更多反应，男子已拂袖驾风而去，将星光拖成麻衣的尾翼。

商修生默记下今夜发生的一切，收敛气势原路返回，解开地宫前众人的封灵后迅速遁入深林藏匿了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