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到底是站那边的啊?萧均朔哭笑不得。他冷静了一会儿,把逐渐跑偏的话题又拉回来:“虽然我不知道明远他祖父这件事详细的内情,可从目前掌握的一些信息来看,这事儿恐怕牵扯甚大。
您虽然足不出户,但我知道这世上鲜有什么是能逃过您的耳朵。您应该是知情人之一吧?而以您的身份,在当今的大齐朝堂需要顾忌的还真不多。
可您还是不愿明远继续追查下去,我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两种。一种是皇帝陛下是始作俑者。历朝历代,不乏皇帝担忧武将功高盖主,就随便寻个由头让他们身死族灭的典故。
可在我朝,这种可能性虽不能说没有,却极小。如果皇帝陛下真是那种人,您绝对会让我尽量少出现在他面前。毕竟相较于一个外姓国公,我这个与太宗血脉最近的宗室子对他或者他的子孙的皇权地位威胁更大。
如果不是皇帝陛下,那还有什么值得您忌惮呢?”
说到这,萧均朔抬头直视广陵郡王略显浑浊的眼睛,缓缓说道:“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十二年前宫中举办中秋家宴时发生的那场变故。那一夜后,皇帝陛下辍朝半月之久,匆匆改元嘉和后,没过多久便再不上朝。”
萧均朔提及“中秋家宴”的时候,广陵郡王枯瘦的脸皮难以克制地跳动了一下。虽然一瞬而逝,却也被萧均朔敏锐地捕捉到了。
果然如此!
萧均朔在确定自己的猜测后底气更足,他接着说道:“十二年前,我不过是个垂髫小儿。虽然也参加了那场宫宴,但能记得的唯有一片混乱。尖叫的宫女太监、慌乱的后宫嫔妃、还有一队队身着重甲手执利器的禁军将士。当然最难以忘却的便是皇帝陛下口吐黑血、捂着胸口痛苦倒下的画面!”
广陵郡王的视线陡然变得凌厉不已,他压低声音:“你居然连这些都记得,为何从未听你说起过?”
萧均朔笑了笑:“当时宫内一片兵荒马乱,您地位尊崇,很多人都指望您来拿主意。我还记得您当时与皇后娘娘共同主持局面,又不放心将我交与他人,就将我藏在大殿一侧的帷幔里。
我那时虽然有些害怕,但隐约觉得你在忙很重要的事情,不能打扰。就老实地待在那里一动不动,静静地听你们交待各种事项。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我也因为早已被其他事情转移了注意力,逐渐忘了那夜的恐惧。可随着日渐长大,有时候午夜梦回,渐渐对那段过往有了新的理解。
咱们大齐皇室似乎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和睦、简单。我也曾旁敲侧击地查问过,可那年的中秋仿佛成了什么不能谈的禁忌一样,皇帝遇刺这样大的事竟也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是什么让人噤若寒蝉?又是什么让皇帝都无可奈何?我猜测也许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一股足以左右大齐朝局的强大势力,是他们让祖父无比忌惮,让您无论如何也不想让明远对上,对吗?”
广陵郡王苦笑一声:“有时候我真的很后悔把你教养得如此聪敏。”
萧均朔挑了挑眉,这可是天生的本领,跟教养还真没太大关系。
广陵郡王没有心情理会他这些,有些消沉地继续说道:“你猜得不错,到我这岁数,还需要忌惮的并不多。皇帝算一个,但他绝非心胸狭隘、不能容人之君。
说实话,如果没有十二年前那场变故,大齐的国力恐怕比现在还要强盛许多。北漠人岂敢伸爪子出来!
我这一辈子佩服的人不多,皇帝陛下便是其中之一。你可能不知道,他从一个完全不受重视的皇子一步步打破世人的偏见走上至高之位都付出了些什么。
他登临帝位后看似雷厉风行、处事果断,能够乾纲独断。可实际上仍然不能避免在诸多大事上与朝中各方势力妥协。不过,这些都算不上什么,真正令他头疼的,却是顺宗皇帝因为优柔寡断的性子而给他留下的各种烂摊子。
而这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顺宗朝时,处置那些引起朝廷动荡、导致北漠入侵的皇子们时所遗留的问题。
你应该也知道,顺宗朝前期野心勃勃的皇子们与世家争权夺利,给北漠以可乘之机。北漠发动战争后,北境顿时生灵涂炭。可这些皇子仍然罔顾百姓生死,为了手中权力与世家斗得不亦乐乎。顺宗皇帝忍无可忍,把其中跳得最欢的几位皇子赐死的赐死、圈禁的圈禁。
可没过多久,他便心生悔意,觉得对亲生儿子太过苛刻。但又不好朝令夕改,只能暗中给予这些皇子或他们的后人补偿。时常寻些由头送给他们封地、卫队。
甚至因为担忧下任皇帝不会善待他们,而早早写了一封遗诏,告诫新帝除非他们谋反,否则不得以任何理由剥夺他们的待遇。”
萧均朔听到这里不由咋舌,这着实有些离谱。有了这封遗诏,那些人岂不是可以无法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