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乾元殿内群臣或好奇、或打趣、或猜疑的视线,郑沛元表现得一如既往地稳重得体。
他当然知道因着与卢松毅的那一层姻亲关系,旁人对他在此事上的态度少不得浮想联翩。
别说外人,就算是郑氏族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昨日他结束朝会后刚回到府上,就被族里安排常驻新京处理一应事务的几位族老请了过去。这些族老消息灵通得很,北境信使刚被请入广陵郡王府,他们便将北境的情势打探得七七八八了。
郑沛元并不太乐意跟这些把家族利益看得高于一切,做什么事都要再三权衡利弊的族老们打交道。可身为郑氏的一员,很多时候他也身不由己。
就像他一直认为卢松毅对不起郑老夫人,但多数族老却只会看到与卢松毅结亲为族中带来得诸多益处,觉得卢松毅十分尊重郑老夫人,比那些整日里寻花问柳甚至宠妾灭妻的世家败类强太多了。
所以郑沛元在郑老夫人葬礼上宣布与卢松毅势不两立后,还有不少族人劝他要深明大义,理解卢松毅为国为民、大公无私的情怀。
但可笑的是,当卢松毅锒铛入狱、定国公府大厦将倾之时,这些人却很快便换了一副嘴脸,跟郑沛元说从卢松毅在发妻亡故后都不回来奔丧就能看出他品行不端,落此下场纯属报应。
世事炎凉,不外如是!
因此,郑沛元不用多想便能猜到这次族老们派人请他上门是何用意。
果不其然,族老们见了他后翻来覆去地说了一大堆话。但他们真正在意的其实就两件事儿。
一是卢松毅再立奇功,以其底蕴东山再起不在话下。为了能跟卢松毅修复关系,族老们让郑沛元在朝会上多为卢松毅争取,将他的功劳落到实处。
二是郑氏出身的郑子清也在此次天武城的守城战中出力不少,族里既然朝中有人,自然得把族人的功劳给大大地凸显出来,这可是给家族长脸的好事。
郑沛元强忍着不耐听族老将他们的这些要求讲完后,并未给他们确切的回复,只说会好好参考各位族老的意见。
那些族老也知道如今的郑沛元位高权重,虽然还要受族里的辖制和差遣,可却比那些普通族人自由多了。族里也有不少地方需要仰仗他,便也不好太过于强硬地让他应下此事。
不过,话里话外还是不免透露出让郑沛元与郑氏保持步调一致的意思。
郑沛元对此不置可否,但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就像现在面对裴文则的问询,如果昨日不曾被族老们找去,他很可能直接借口需要避嫌便推诿不管了。
可既然族中已有倾向,他的选择也得跟着做些调整,毕竟如今的郑氏家主便是郑老夫人嫡亲的兄长,待他一向不错,他能当上吏部尚书这样的高官也离不开家主和族里的支持。
郑沛元从昨日与族老见过面后便一直思考该如何在这件事上表态。在被裴文则点名问到后,他略一沉吟,而后不急不缓地说道:“自从达勒掀起战事,我大齐北境三州外的卫城大多被踏破,边境的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各边城的将士们也时刻面临着兵临城下的威胁。
这其中,朔州天武城直面达勒大军,可谓是危机重重。天武城守将蒋易接连发回新京的军报诸位也都看过了,形势危急,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
幸而有天武城上下军民一心,在达勒大军的重重围困下艰难地守到了援军的到来,这是天武城之幸、朔州之幸,更是我大齐之幸。
无论是冲这一点,还是如世子殿下所说为了激励边军将士奋勇抗敌,都应好好犒赏有功之人。这也是今日朝会,文武百官齐聚于此要解决的事。
不过,宁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如今国库空虚,而战事未竟又需大量钱银,若是大肆封赏怕是会让本就捉襟见肘的财政更加困顿。
宁大人想必也是因此而左右为难吧?”
宁松岩听得此言,既是心酸又是感动,终于有人能体谅他这个为了不让国库见底每日不知揪断多少心爱胡须的户部尚书了。他先是对着郑沛元重重点头,而后冲着裴文则冷哼一声。
裴文则无奈一笑,跟郑沛元做了个手势让他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