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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回石头城内庆安全江山少延

却说桓玄登上御座,突然座位陷落,差点跌下来。身边的人急忙扶住,才站住了。手下的人全都变了脸色,只有殷仲文向前说道:“这是因为圣上的德行深厚,大地都承载不了,所以才会这样。”亏他善于阿谀奉承。桓玄于是从惊慌转为高兴,出殿回宫,把安帝迁到寻阳居住,把桓温的神主牌位放进太庙中,立妻子刘氏为皇后。散骑常侍徐广,请求依照晋朝的典章,建立七庙。桓玄认为自己祖父桓彝以上,名声地位不显著,不想追尊,只是用诡辩之词辩驳说:“礼法说三昭三穆,与太祖合为七,太祖应该是庙主,昭穆都在太祖之下。近来像晋朝的太庙,宣帝反而列在昭穆之中,次序错乱,怎么能奉为定法呢?”徐广于是默默退出,恰好遇到秘书监卞承之,讲述了前面的话。卞承之感慨道:“宗庙祭祀,往上不及祖先,眼看这楚国的国运不会长久了。”桓彝忠于晋朝,桓玄篡夺晋朝,祖孙志趣不同,难怪桓玄不愿意追尊祖先。卞承之说楚国国运不长,难道尊崇祖先就能长久吗?

桓玄性情苛刻琐碎,喜欢自我夸耀,政令早上颁布晚上就更改,手下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导致奏案堆积,纲纪无法治理;只是向来喜欢游玩打猎,每天必定出去好几次。他哥哥桓伟下葬那天,早上哭完晚上就去游玩。而且出入从来不预先告知,一旦下令出发,传呼急促,侍从们奔跑都来不及,稍有迟缓,就会遭到斥责,所以众人都有二心,怨恨之气充满朝廷。桓玄心里也不安,时常戒备。一天晚上,有汹涌的波涛涌到石头城下,奔腾澎湃,突然而来,岸上的人来不及躲避,很多被狂涛卷走,顿时天昏地暗,鬼哭神嚎。桓玄在建康宫中,也听到了声响,惊惶地起身道:“难道是奴仆们造反吗,这可怎么办?”说着,就命令身边的人出去探听。等到接到回报,才知道是巨浪作祟,这才放心。

不久派遣使者到益州,加封刺史毛璩为散骑常侍,兼任左将军。毛璩不肯服从桓玄,竟然把来使拘禁起来,撕毁桓玄的书信。于是任命桓希为梁州刺史,让他分派众将,调兵戍守三巴,严密防备毛璩。毛璩索性向远近发布檄文,列举桓玄的罪状,慷慨激昂地誓师,约定日期向东讨伐。仿佛像雷声一震。当下派遣巴东太守柳约之,建平太守罗述,征虏司马甄季之,一起攻打桓希,大获胜利,于是率兵进驻白帝城。桓玄又任命桓弘为青州刺史,镇守广陵,刁逵为豫州刺史,镇守历阳。桓弘让青州主簿孟昶,入京汇报政事,桓玄见他言辞态度从容,很器重他,就对侍臣刘迈说:“普通士人中得到一个尚书郎,和你是同一个州里的,你认识吗?”刘迈和孟昶都是下邳人,向来不和,到这时就回答道:“我在京口,没听说孟昶有什么特殊才能,只听说他们父子纷纷,互相赠诗呢。”桓玄一笑了之,就让孟昶仍然返回青州。孟昶走到京口,正和刘裕相遇,彼此交谈,很是投机。刘裕笑着说:“草野之中应当有英雄崛起,你可听说了吗?”孟昶接口道:“现在的英雄是谁,想来应该是您了。”诸位听着,孟昶因为刘迈从中挑拨,心怀愤恨,所以见到刘裕,乐得趁机挑衅,要他去做先锋,推翻桓玄。

刘裕于是和孟昶共同商议匡复的方法,当时有好几处机会可以联络,一是弘农太守王元德,和弟弟仲德都有大志,不服桓玄,此时卸任入京,正好让他在内部接应。还有前河内太守辛扈兴,振威将军童厚之,也居住在建康,和刘裕向来有往来,也可以秘密命令他们响应王元德,做个帮手;二是刘裕的弟弟刘道规,正在担任青州中兵参军,正好让他暗中袭击桓弘,应当让孟昶回去告诉刘道规,辅佐以沛人刘毅一起起事;三是豫州参军诸葛长民,也是刘裕的一个密友,正好让他同时发动,袭击豫州刺史刁逵,占据历阳。安排已定,就分别通知。

孟昶立即告辞出发,返回青州,就对妻子周氏说:“刘迈在京城诋毁我,让我一生沦落,我决定发难,和你分离,如果能得到富贵,再接你来也不迟。”周氏接口说:“您有父母在堂,理应奉养,现在您想要建立奇功,也不是妇人所能劝阻的,万一不成功,应当由我小心侍奉公婆,生死与共,绝无回去的想法,请您不必多心。”真是个好妇人。孟昶沉思很久,欲言又止,于是起身离开座位,想要出去。周氏已经看破情形,抱着孩子呼唤孟昶,又让他返回座位说:“看您的举动,并非想要和妇人商量,不过是想要我的财物罢了。”说着,又指着怀中的孩子给孟昶看说:“这个孩子如果可以抵押换钱,也在所不惜。”孟昶于是起身道谢。原来周氏很富有,积蓄颇为丰厚,到这时就把全部财产给了孟昶,孟昶得以和刘道规等人联合起来,等待时机动手,一面预先报告刘裕。刘裕和何无忌一起住在京口,何无忌一直想着为舅舅报仇,当然和刘裕志同道合,有事必定一起谋划。刘裕既然决定起兵,让何无忌夜里起草檄文,何无忌的母亲是刘牢之的姐姐,在旁边看着,不禁流泪说:“我比不上东海的吕母,(吕母是王莽时的人,见《汉书》)你能做这样的事,还有什么遗憾?”随即问同谋的是谁?何无忌回答说是刘裕。母亲大喜道:“有刘裕做主,桓玄一定会被消灭的。”孟昶有妻子,何无忌有母亲,倒是无独有偶。

过了两天,何无忌和刘裕一起出行,借口游猎,召集义士,共得到一百多人,从中挑选出二十名志士,让他们充当先锋,自己冒充敕使,一马当先,扬鞭进入丹徒城。徐兖二州刺史桓修,听说有敕使到来,就出署迎接。迎面遇到何无忌,正要询问,偏偏被何无忌顺手一刀,脑袋随着刀落了下来,当下大喊讨伐叛逆,众人都吓得四散奔逃。刘裕得到何无忌的捷报,立即驰入府舍,张贴榜文安抚百姓,片刻之间就安定了。接着将桓修入棺殓葬,埋葬在城外。征召东莞人刘穆之担任府主簿,刘穆之直接上任不推辞。徐州司马刁弘,得知丹徒有变,正率领文武官员,来探听虚实。刘裕登上城墙对他说:“郭江州(指前刺史郭昶之)已经尊奉皇帝,在寻阳反正,我们都奉了密诏,诛杀逆党,现在桓玄的首级,已经应当在大众面前示众,各位都是大晋的臣子,来这里干什么?”刁弘等人听了,信以为真,当即退去。恰好孟昶、刘毅、刘道规,诱杀桓弘,收兵渡江,来与刘裕会合。刘裕让刘毅追击刁弘,把他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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