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在听了我的问话后,原本脸上带着的彬彬有礼的笑容不见了,一下子变得阴沉而冷漠,只听他淡淡地、用毫不在意的口吻说道:“我没有爸爸。”
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似乎是问到了人家的隐私问题了。
我不再说话,将已经不太凉的布条重新浸入水中,接着帮女人擦洗,小男孩在旁边专注地看了一会,便要求接替我的工作:“谢谢您了,阿姨,不过总麻烦您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您估计也累了,休息一下吧,我来就可以了。”
我没有拒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现在可以帮他一时,却始终不能帮他一世,他最终还是需要靠自己的力量与母亲两人相依为命地活下去的。
小男孩的动作很轻柔,也很专注,丝毫没有孩子应有的不耐烦与毛燥。这个孩子肯定很爱他的妈妈吧?
就这样,小男孩一直不停地擦拭着母亲的身体,时不时更换放在母亲头上已经不再凉的布条,折腾了好久,大约已经入夜,女人的体温终于降下来了,开始有些清醒,知道要水喝。
我能明显地看出,小男孩早已经疲惫不堪,他在更换布条的间隙开始打起瞌睡。
入夜后的出租房此起彼伏地想起些少儿不宜的动静,而且一声比一声叫得大,小男孩却仍然恍若未闻地该干嘛干嘛,倒是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小男孩再一次醒来时估计也看出我很不自在,不再睡觉,开始跟我东拉西扯地聊起天来。
“阿姨,我叫马库斯,请问我如何称呼您呢?”
“叫我孟姨就好。马库斯,你今年多大了?”
“八岁零十一个月。再过一个月,我就可以去车站找份工作挣钱养家了,妈妈也不用再这么辛苦。”
“九岁就要工作?你能干动什么活?”
“别看我长得瘦小,可有力气了。车站里的行李我都扛得动,扛一趟可以挣五便士,一天我能扛十来趟,够我与妈妈一星期的房租和生活费的。”马库斯越说越兴奋,他的双眼闪闪发光,仿佛已经看到一堆便士在向他飞来。
“我们的小马库斯要长大了呢,你的母亲一定很为你骄傲。”
“母亲不让我去呢。”马库斯的眼神暗了暗:“车站扛包工每天都可能因为抢地盘出事死去,她怕我出事。可是除了车站,我还能上哪找这么高工资的工作呢?妈妈一个人养我实在是太辛苦了些。”
“五便士,是很高的工资了吗?”我对此没概念,不过想想也知道,十九世纪的英磅相对来说很值钱吧?
“这是我所能挣到的最高工资。毕竟我还太小,很多工作干不了。母亲挣得多些,她有时一天能挣十英磅。可是却不算稳定,母亲已经有四个多月没有挣到过钱了,我们的积蓄花得精光,如果再没有收入来源,我们就要被赶走,露宿街头,挨饿受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