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扶慈一看屋里的另一男人,就想着“该是老杨来了”,连忙抹了眼中的泪,却哪里能忍得住。章华一看情况不对,连忙轻拍了那个男人的背,到扶慈身前,心疼地问:“怎么了?怎么哭了?”
扶慈哆嗦中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像是泉城路上的老杨。他仍旧在自顾自地说着什么,似乎完全看不到自己。
“老杨到了,我刚才给他种了蛊,你和我说吧,他听不到也看不到。”
扶慈这才断断续续地将书王八那里的遭遇说了一遍。章华一听,一阵安慰之后却又笑了。
“你笑什么?我被他气成这样,你还笑。”扶慈嘴一撅,章华便觉得自己又沦陷进去了,忙道歉:“好啦,我不该笑。我是笑你居然能把书王八骂成那样,以前我见了他都躲着跑的,替我报仇了。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找到那本书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哈哈,你气书王八的确太厉害了,我就想不到。”
张扶慈叹着气,她只想看一下那本书,并不想和谁争输赢。再说,要是书老先生说的都是真的,那这本书的确也算是……污秽之书了。刚才当着老先生的面她强撑着,眼下她只能靠母亲柳安,还有粉佩这个清新脱俗的名字来告诉自己,母亲喜欢的书不会是污秽之书,粉佩这样的人也不会写污秽之书。到底是哪里弄错了?她更得找到书看了之后才能知道。只是,以前她还可以正大光明地去找,以后只能偷偷摸摸的去问了。章华说以后他去找,那以后就他去打听吧,真要是再遇到一个说那是污秽之书的,她张扶慈可没有底气再吵一架了。
章华又安抚了一阵,扶慈才好了。老杨还在那自言自语乱说着话,扶慈连忙让章华给他破了。刚一破蛊,老杨猛地一摆头,说:“哎,刚说到哪了?”
章华带着扶慈上前,介绍说:“扶慈,杨师傅刚过来没一会。”
老杨似乎更苍老了一些,但精神头更好了,也换了身新衣服。扶慈拱手说:“杨师傅好,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老杨嘿嘿一笑,说:“那哪能呢。大道善渔湾我也路过过,那里真是个好地方!我这把老骨头,你们看得上,我就使劲干。空有一身蛮力。”
章华让大家落了座,笑着说:“杨师傅,你就别太客气了。刚才你说的那个主意,不是很好嘛?一石三鸟,你能去给扶慈管船,她才是求之不得,对吧,扶慈?”
张扶慈一看老杨来了,早就心花怒放了,他的经验比那个陈二都还要长,别说大道难找到,就是全国也没几个,自然欢喜的很。再听章华说老杨已经提了一个“一石三鸟”的好主意,更加好奇,连忙说:“老杨你不要太客气啦,喊我扶慈就行。章华说好的人,肯定。现在看,就更觉得好。你说的那个主意是什么?快说给我也听一听。”
老杨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想的办法是,他不但人过去,还要带艘货船过去,老杨占货船三成的股,剩余七成归张家。货船名字刚才他和章华都想好了,就叫“扶慈号”。晚来的这几天,就是他在处理买船和改造船的事。现在船他已经定了,付了三成,要是扶慈同意,剩下的七成可以等到货船开到善渔湾再付。他语重心长地和扶慈说,渔船生意在大道不好做了,张家船工说的也是实情。张家船工的另一个考虑,是他们辛辛苦苦这么些年仍没有属于自己的船,那还不如将那些渔船卖给他们,留着他们也没没办法留着他们全部心思。
扶慈点点头,说:“对,这是一鸟。还有两鸟呢?”
章华补充说:“第二鸟,就是潘宁的矿。潘宁矿一开,断了渔船的生意,不然我们要比原来远一倍的地方才能捕到大鱼。但是,潘宁矿又开了新的货船生意。潘宁矿目前走的陆路到京都,成本太大。如果改成水路,成本会降一半,时间更短。张家船坞是大道最大的船坞,占了这个地利,这样就能解了张家船坞的死结,打开一条活路。如果能将张家米店的米也顺着货船往外地销,还能打开张家米店、长田的局面,张许两家在大道的争斗总算可以消停一下了。”
扶慈跳着说:“傻大个,想不到带我来泉城,不仅仅是老杨,还是为了这个啊!那我知道第三鸟啦,三鸟就是张伯。这下张伯开心了,他一直想着要重振张家的大旗,说被许家压得太厉害呢。”
章华淡淡地说:“张伯开心不开心还很难说,但我们有办法让他开心的。他操心的,无非是大来和二来。张家局面如果打开,大来和二来也好安排了。你看,让大来去管米店外销的事,二来去当铺,他那两个儿子的泥腿子就都能从长田里拔出来了。”
老杨让他们先不要太高兴,渔船改货船还有很多事情做,比如扩建船坞、招募新的船工、潘宁矿的渠道。
扶慈小手一挥,胸有成竹地说:“这些都不成问题。扩建船坞可以让老船工去做,会折价到渔船里去。到时候将船低价卖给他们,看他们还说不说要上岸的话。潘宁矿的渠道这个也不难,只要带着货船回大道,肯定会有人来找我们的,而且会是很熟的人。至于船工,恰巧潘宁矿那边招募来的几个小伙子是新来的,还没做太长时间,也好调教。估计老船工也不喜欢他们,正好我们收了。不过那几个小伙子头脑不太灵光,再找一个一个头脑灵光的给老杨带着,肯定够用。”
大家说的开心,中午就在欧阳家简单吃了饭。扶慈还在想着老杨说的计划,觉得一切都好,这趟泉城没白来。可老杨的这种过分热情让她还是有点顾虑,一张面饼被她揉成了好几半,支吾着说:“你们说的都好,只不过……”
章华说:“只不过什么?有什么顾虑我们当面提。”
老杨还是嘿嘿笑着,说:“工钱不重要,货船的股还可以再降,不过里面有些我老船友的,得给他们留一些。欧阳老先生救过我的命,我自己白干都行的,只要你看得上。”
扶慈一阵尴尬,赶快解释说:“杨师傅误会啦,我不是说工钱的事,股也不能再降了。我是想着,杨师傅你去那么远为我们管船,工钱当然要对的上你。我是担心,这么远,你家里……”
老杨一听是这个原因,连忙说:“家里不碍事!我一直都是船上生活,儿子也不在身边。”
张扶慈一听老杨还有个儿子,忙说:“你儿子?多大了?要不一块去大道?”
章华却说:“算了吧,他儿子在哪他都不知道。”
老杨嘴里哈着笑说:“他有他的事干,也蛮尊敬我的。”
张扶慈听着老杨说的那最后一句,不觉有些差异。但是人家家事,也不好多问。既然对做工方面的问题都没有,三人很快就商定了老杨去大道的时间。老杨只要明天去爹妈坟前告个别,就立马能动身。张扶慈让他在家多收拾一段时间,不急——或许他儿子还会回来看他一次。这个老杨,抓住了可以给救命恩人报恩的机会,盼着能早点去给章华、扶慈帮忙。最后还是商定好,让老杨跑完手里的最后一趟船,和这里的船友们好好吃几顿饭,再去大道。老杨千恩万谢地走了。
“这哪是我们请老杨来帮忙,怎么感觉是老杨来请我们帮忙。”张扶慈说。
“老杨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老杨刚出去没多久,扶慈还在想着他提的那个一石三鸟的事,忽然门口从外面跑来一个男孩,一看,正是书童小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