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三来,哈哈。他在说什么?”
“他在问老杨去做什么,他想在泉城先练好了再去,怕去了做不成事你嫌弃他。”
“这孩子……”
几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又说了会道别的话,老杨才从里面出来。林婶笑着问那孩子找他什么事,老杨看了看扶慈,忙说没啥没啥。这才从林伯林婶家道别各自散了。货船从从泉城出发去大道,时间太久,又闷又热,章华还是陪着扶慈原路返回。
两人回到欧阳家老宅,扶慈想起那几个玩物,要将煤油灯、木桶也带回去,但章华将煤油灯、木桶还有父母的画像拿出屋子,扶慈才发现煤油灯怎么吹也吹不亮,木桶的底也是空的,哪里还能盛水。最奇怪的还是那两幅画像,章华的手一抖,欧阳庭和黄仙儿的模样从画纸上滑落了出去。张扶慈似乎听到他们的惊呼声,忙伸手拦住章华,却看见画纸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张扶慈拿过画像,正反面看了好久,再也见不到欧阳庭和黄仙儿的模样。哪怕她也学者欧阳章华抖了一抖,画纸上依然一片空白。
“扶慈,我带不走他们,他们只能呆在这个屋子里。”
等章华再将这三样东西拿回屋里,灯芯正中明显有了一个红点,一吹,瞬间灯就亮了,木桶也恢复了正常样子。刚刚滑落出去的欧阳庭和黄仙儿,气喘吁吁的往上爬,又爬回到画像正中。
欧阳庭爬反了,背对着扶慈和章华,被章华喊了一声“爹,你反了”,他才转过身来。黄仙儿对章华说:“我们老骨头了,爬不动了,你再弄几次我们可不一定能回来。”
章华连忙吐着舌头道歉,等给画像盖上红布,他才向扶慈解释说:这个屋子积攒了三代收脸人临死前下的蛊,那是他们能下的最后一个蛊。门锁和外墙,是太爷爷下的;煤油灯和木桶,是爷爷下的,那时候奶奶眼睛不好。这个画像,是父亲欧阳庭下的,为了母亲黄仙儿。三代收脸人共同创作了这个家,章华有时候心累了,就会回来在这个蛊里坐一坐。
但其实,他们都是不存在的,真实情况如同在屋外一样。
张扶慈依然不解,她和欧阳庭、黄仙儿的对话,难道不是真的吗?章华见她仍有疑惑,接着说:“当年父亲去世前,最担心的就是母亲。母亲跟随父亲多年,到后面有时会渐渐分不清现实和镜花水月蛊的区别。有一次,母亲拿着这个煤油灯出门,刚过了门口灯就灭了,进了屋灯又亮。来来回回好几次,问我怎么回事。要是外人看了,肯定以为她魔怔了。这也是我不敢给你看太多镜花水月蛊的原因,我也怕你以后……会分不清。父亲在临死前,为母亲种了最后一个蛊,让她可以拿着父亲的画像说说话。母亲……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度过了她最后一年。那一年中,母亲其实并不知道父亲已经去世了。这个蛊带给母亲的是好还是不好,我也说不准。但她临死前和我说她过的很快乐,她死后的魂魄一刻都没有停留,就去轮回了。母亲的画像是我做的,我有时候想他们了,就回来看一看。但因为父亲的蛊只能在这个屋子里,所以母亲的画像我也带不出去。”
扶慈似乎明白了一些,“你说的续蛊,就是回来给母亲续的,对吗?我看父亲的画像你也没续。”
“是啊。父亲的那个蛊是他种下的最后一个,所以就会一直存在,不用续了。我每隔几年都要回来给母亲的续一次。不然,孤单的就是父亲和我了。”
“那为什么要用红布盖着?”
“美梦可以做,但不能醒不来。就算是我,也不能天天对着这个蛊,会一直陷在镜花水月中不能自拔。若对着的时间久了,便和会小家伙一样,奋不顾身地想一同去。你还记得小家伙见到他们时候的样子吧?”
张扶慈想起小家伙刚见到欧阳庭的情景,那时候的小家伙的确难以控制。当时她还觉得章华和欧阳庭道别的太过匆忙,想不到竟然有这个原因。
“你告诉我,你还在哪些地方种蛊了?我好区分。”
“我将张家院门口的石狮子种蛊了。平时他们会和你打招呼,你不在他们会好好守护院子。哪天真要是有人来害你,他俩跳下来会保护你的。”
张扶慈心中一喜,但又担心:“他们能分清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吗?”
章华说:“放心吧,境由心生。这个世界上,做恶者会认为其他人也在对他做恶,行善者才会收到善的讯息。所有的所有,都是心境产生的。不然为什么小野子,哦,不,是三来偷偷进家门的时候怎么看到的会是石墙?因为他怕的是有阻挡,他想进去。林伯林婶进去就不会,他们根本就没那些想法,也就看不到石墙了。”说完,章华挠挠头,说,“这都是爷爷、父亲和我说的,其实,我也在理解的过程中。”
张扶慈这才算真正懂得镜花水月蛊的含义。
两人打点好行装,又在欧阳庭夫妇画像前跪拜了三下,出了房门,看见林伯林婶已经赶着马车来了。他们要送扶慈和章华出城。
章华锁上房门的那一刻,扶慈心想,一年之期很快就会到的,成了亲之后,一定会再回来。这时的张扶慈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日后会在成亲前就会回来。这个被种了三代收脸人蛊的老屋子,会用另一个方式保护了她和另一个最重要人的性命。她更不知道,所有这些风波的起源,却和这次老杨的到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如同,直到很多年后她才明白,父亲张泽升、母亲柳安的悲剧原来起源于那么小的一件事情。
今天的欢乐,终将化成明日的泪水。等他们过几天再踏上大道的土地,一切风雨才刚刚开始。也正是这些风雨,才将欧阳章华和张扶慈各自关心的那些谜团一层层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