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六得女的消息很快就在台州城东旗鼓巷的街坊里传开了。
就连妻子罗氏在听完叶老六绘声绘色的描述那夜他在海面上打捞漂浮女婴的神奇经历后也不禁感到神奇。
不过丢弃婴儿在这个年月实在算不得是什么新鲜的事儿,大家议论了一番后总会归于平静。
“这孩儿怕不是一般人哩,”罗氏摸了摸此刻已睡熟的婴孩包裹道,“你瞧这缎面料子也应是富贵人家所用的。”
“富贵人家怎么了?富贵人家就不丢弃孩儿?”叶老六自得的笑笑,“再说了,咱们家又不贫。”
叶家世代跑船,祖上确也积攒下了不少家业,虽算不上大富,也算家境殷实,养活一个孩子自然不在话下。
叶老六贴着罗氏坐下,一手搭在妻子的肩上,一手慈爱的抚摸着正舒服躺在床上的婴儿小脑袋。
“我就是觉着她和我投缘。这就算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吧。”
罗氏也动情的摸摸女婴的小鼻子,她看了看憨厚的丈夫,羞涩的说:
“嗯,都听你的。”
“等以后咱不忙了再给她生一堆弟弟妹妹,长大了都可以去跑船。”
“呸!”罗氏笑骂道“瞧你的那点儿出息,女孩儿怎么跑船?”
“呵呵。”
叶老六憨憨摸了摸头。
“对了,咱们应该给这个孩子取个名儿吧!”
这是个正经提议,叶老六变得慎重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眯起了眼睛,当夜的情景又在回忆里浮现起来。
那片幽然神秘的蓝光,那么静谧,一阵微风...
微风,
一阵幽香!
“幽香?”
罗氏不解。
“是的,是一阵幽香,这孩子带着一阵异香而来!”
“哦?”
罗氏有些疑惑,俯身在婴孩身上闻了闻。
叶老六似乎有些陶醉。
“沁人心脾啊~!”
叶老六猛然睁眼看着这个可人的小女孩,又看向正嗅着婴儿体香的妻子。
“往后就叫她‘叶沁心’吧!”
叶家是台州本土的航运世家,自小父亲便是商会的行头,父亲有三个儿子,叶老六是排名最幺的老三,本来家中还有二个大哥,自打二年前朝廷征调商会的货船去北方运送军资,父亲和二位大哥跟去了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
叶家的家势就此衰弱了下来。
叶老六其实并不“老”,只是常年的跑海生活显得比较老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船员们都开始“老六、老六”唤他,从此便唤成了叶老六。
他也毫不在意,老六就老六吧,至少听着还是挺亲切的。
妻子罗氏原籍福州,因为在娘家时家里开过医馆,嫁过来后老六就在街面上置办了一处药材铺子交由她打理,罗氏精明心细,张罗了人手,铺子倒也被她捣鼓得有声有色,由于她卖的东西价实货真,深得街坊邻居们的喜爱。
夫妇两结婚多年,苦于膝下无子,老六也不纳妾,这让罗氏焦急不已,心说可能是跑船累着了吧,偷摸着拉着叶老六找了老郎中,讨得药方补了起来。
可眼下,见白白得一闺女,夫妇二人喜不自禁,将沁心当宝似的。叶老六甚至连船也跑得少了许多,只叫副手打理着,自己一心只扑在这个丫头身上...
“爹!娘!”
当叶沁心第一次喊出嘴的时候,夫妇俩的心都要融化了。
一晃时光过去六年。
初夏,某日,辰时,
阳光明媚,叶家小院里树影斑驳。
“心儿,在做什么呢?”
罗氏今日心情很好,她正有个好消息不知怎么告诉心儿,细想起五日前和老六去医馆号脉,被告知她已怀孕三月有余就不禁有些羞涩,正准备捡起桌上昨日没绣完的香帕,她看到了窗外沁心正鼓着小嘴一个人站在树下嘟囔着什么。
“娘。”小沁心看到母亲过来,小手指着树上飞舞着的几只蜜蜂,“它们都在干嘛呢?”
正是五月的时节,树上的石榴花开放正怒,蜜蜂正忙碌的采着花蜜,罗氏掩嘴笑着解释道:
“当然是在采蜜呀,咱们的蜜浆就是靠这些虫儿的辛勤劳作呢。”
她看着沁心疑惑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觉着十分可爱。
“赶紧回屋来,娘给你拿薄荷叶擦擦,免得叫这些虫儿给叮了。”
罗氏就要回屋。
沁心却不跟着过来,转脸看着飞舞的蜂群。
“不用,我闻得见它们说话呢,它们要召集更多的伙伴过来。”
罗氏不觉莞尔,孩童的世界就是稚气可爱,想起家中的料库里还有今年春进的薄荷叶子,转身进屋取了出来。
待到她刚出屋门正准备唤回心儿,抬眼望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大群不知从何而来的蜜蜂(金翼使),围着小沁心小心的飞来飞去,这些虫儿时而盘旋飞起,时而从心儿的手心掠过,却也片刻不沾身。
心儿丝毫没有惧怕的样子,她似乎很愉悦的闭着双眼,阳光衬着可爱的脸颊,双手很有韵律的起伏着,而这些蜜蜂就跟懂她的指挥一般很有秩序的舞动纷飞...
罗氏手中的薄荷不觉的飘落在地。
哺食时分。
叶老六前脚刚进小院,罗氏一把拽住他,急不可耐的说起早上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