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关口门前的广场上,今日的气氛比平日肃杀了许多,尽管看起来行人很多,但周围自觉避开的百姓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的笑容,他们知道,这是大宋岁贡的日子——一年又一年屈辱的往而复始,这在任何正义的宋人心间都是永远的痛。
这里是宋金两国的实际分界线,由于此地交通便利,从宋国过来的大批金银、匹绢要从水路(通济渠)运送过来,然后在由陆地运到这里。宋金官鉴、关防的官僚们来来往往,在大批金兵的注视下,检验交割着宋国官员押送过来的岁金...
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从军帐中钻出来,只见他髡顶披发,一副懒散的模样。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金军的东路大元帅完颜耶律,亦是金庭的皇亲。此番他被金主委派前来收取宋国贡金事宜。
男子的状态有些晕晕乎乎,他晃了晃脑袋,感觉脚上软绵绵的——显然昨夜的宿醉还没有完全清醒,作为金国接受宋金的使臣,他本该在关口与宋国的使者会面,但他没有去,他只是站在帐前等待着,望着眼前热闹的景象伸伸腰打了一个大哈欠,又折身钻了回去。
刚刚坐定,看着帐中陪喝了半宿的万户正仰面打着呼噜,他笑了笑,从桌上拿起一碗宋人进贡过来的洋河佳酿正待入口,就见门外一人闪了进来。
是韩雷,他小心的看了一眼前的大帅似乎有些犹豫。
“是你。事办得怎么样了?”
完颜耶律瞥了他一眼,一饮而尽。
“她好像被人救过来了。”
韩雷老实交代。
“你是说,失手了?”
完颜耶律阴鸷的眼神盯着韩雷。
“是”
韩雷咬咬牙。
完颜耶律端起酒碗气愤的摔在地上。
“没用的东西!自去领20军鞭!”
韩雷一拱手,默默的退下去自领刑罚。
完颜耶律在帐内踱了两步复回桌前坐下,又给自己取了只酒碗,突然动作却停了下来,他似想到了什么,只见他唤进来一名亲兵,在他耳前低语了几句,那人领命急急出去,完颜耶律的嘴边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
汤木会率领着漕司干官等一众官员在关口那等候了半天不见金使的影子,一路打探下才来到了完颜的军帐跟前,却见门帘紧闭,门前驻守的金兵目光凶狠的样子,不免心中一阵紧张与尴尬。
正思忖着要不要让那兵士通禀一声,却见完颜耶律笑呵呵的从帐中走了出来。
“汤丞相,我的朋友,你来了,甚好甚好!”
完颜耶律张开双臂欢迎了起来。
“大帅,有礼有礼。”
汤木会在与金国的谈判交集中与完颜耶律自是相识,此刻也像老朋友一般的还礼起来。
“今岁的贡金已至,有劳大帅了。”
“来,帐中请。”
众人进账,开始走程序,列单交付。
完颜耶律的军帐十分巨大,刚一进来就闻见一股浓烈的酒味。
这时正见一名金军点检官将一份点验清单径直送到完颜耶律的手上。
汤木会及从属官僚互望了一眼,不明所以,往年的贡金交割流程已经十分熟悉,也从未见中途有人送单上来。
众人相望一眼,汤木会挥手示意,还是接着流程走下去...
查点的宋使官报:
“今岁的贡金有白银30万两,30万匹良绢已经送达交割。”
并将交出的清单送到汤木会的手上。汤木会正待上交宋国送出的单项,却见完颜耶律缓缓翻阅着手中的清单,用自言自语的腔调喃喃说道:
“只是今岁供银的成色仿佛不如去岁啊,”他抬起眼角看了一眼汤木会,“这样的货色,我怕也不敢收啊~~,是要担罪责的——要不还是退货回去吧?”
汤木会与漕司使等目目相觑。
“不会啊,今年的供银也是和之前的一样,都是足斤足秤的皑皑雪花官银啊!”
淮安漕司使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嚷叫了起来。
完颜耶律并没有做声,他就像没听到似的只是默默翻着手上的核验清单。
汤木会脑中也是嗡嗡乱鸣,封装存箱的官银他是见到过的,还有那些匹绢,绝对都是一等一的上佳品质,怎么成色就不行了?
往年也没有这样的。
如今还要退货?!
退货!
汤木会的大脑旋转起来,这要真退货了,可怎么回去交差,得罪了眼前的金国大爷不说,回去轻则也是扒官治罪,重则两国重开大战。
岁贡退货的代价,轻或者重,任何一条他也承受不起啊!
“大帅,”汤木会谄媚的笑笑, “您说得严重了。”
“莫不是这洋河的佳酿喝得还不够尽兴...”
汤木会眼尖,望见军帐中的酒罐子开了不少,都是一股淮安有名的洋河酒的味道,他素知金人尤喜这洋河佳酿,当即吩咐道:
“去,给大帅再送50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