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冷透了,手脚好像冰碴子一样。
花枝头上裹了条毛巾,身上的袄子脏的看不出颜色,双脚踩在雪地里,鞋袜湿了半截。
她不顾刺骨的寒意,小心翼翼的掏出粮袋。
这是范家被吃大户的那天,瞎鹿趁机从东家粮仓里背出来的。
原本沉甸甸的一大袋,如今掂在手里轻飘飘的。
花枝的双手已经冻僵了,没了知觉,本能的打开粮袋,一眼就望到了底儿。
她的心凉了半截,颤抖双手举起粮袋,将仅剩的小米倒进碗里。
只剩半碗小米...她不死心,使劲抖了抖粮袋,没有了,一粒都没有了。
“瞎鹿,就剩这么点粮食了,没有了,再走就得喝西北风了。”花枝举着空荡荡的粮袋,拿给瞎鹿看。
北风呼啸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地上,刚燃起的炉子,煮开了水,冒出阵阵白气。
瞎鹿呆呆的张望粮袋,他是一个佃户,没有自己的地儿,只能给东家范殿元打工。
去年闹了大旱,地里只收上来一二成,连交租都不够,更别说自家嚼用了。
靠着给东家打工帮忙,时不时借一点粮食,混着谷糠麸皮,一家人也没有饿着。
可现在,东家也逃荒,都自身难保了,还咋去借粮。
瞎鹿觉得自己是个有成算的人,要比栓柱聪明的多。
但现在栓柱跟着东家,吃香的喝辣的。
他顾着一家老小,连借粮食都开不了口,这么下去也不是个法。
可人情是越借越薄,不到关口,他还不能跟东家借粮。
瞎鹿拿起弯刀,准备先扒拉一些树皮,等树皮都没得吃了,再张口借粮吧。
花枝拿起刀,将树皮剁碎,瞎鹿将剁碎后的树皮,放进石碾子,磨成面粉。
由于瞎鹿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了,他费力的推着石碾子。
磨的树皮粉,做成疙瘩或煮成糊糊,就可以当做食物来吃了。
榆树皮中含有植物黏液,黏性和面粉相似,是逃荒队伍中的救命粮。
虽然榆树皮可以起到充饥的作用,人吃了也不会死,但吃多了会造成大便干结,很难如厕。
逃荒过去一个月了,范家的驴车和陈安的驴车上,还有大半车粮食。
范王氏依然做着浓稠的米粥,烙着白面或者杂面饼子。
米面还有许多,肉有些捉襟见肘,范王氏嘀嘀咕咕,再吃半个多月,就只能喝粥吃馍了,见不着荤腥了。
到了开饭的时候,星星自己不吃,抱起小黑喂了起来。
小黑是她养的猫,走一路带了一路。
“人都吃上了,你这妮儿,还用粮食喂猫呢。”玉蓉面色不快,声音刺耳。
她的月份越来越大,但肚子却不见长了多少,靠在窝棚里,盖着厚厚的棉被,大口大口喝着米粥。
到了这个年景,就是财主家的儿媳,吃起饭来,也没有斯文可言。
“咋了,又没有吃你的,算它吃我那碗,你们吃饭我不吃,中了吧。”星星抱着小黑,头也没回,声音冷漠。
范王氏不希望儿媳和女儿闹得不愉快,儿媳怀着身子她不好说什么。
她轻轻打了女儿一下,让星星不要有情绪,然后面带笑意对儿媳说:“你是俩人,你多吃点,吃完我再给你盛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