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开怀大笑?看到镜中的我?多么美丽!……”
这出乎意料的动静令欧维恩瞬间悚然,他的胳膊泛起一层细密的肉芽,他体内尚未消化的魔药上下翻涌。
就好似边卡·巴洛卡娜并不是在唱歌,而是在用她大红色的高跟鞋鞋跟狠狠地扎进欧维恩的耳蜗。
“呃!”欧维恩牙齿紧咬。
“金羊毛高级会所”门外,一个路过这里的雇佣车夫险些没控制住受惊的马。
在场所有绅士的一致掌声中,边卡夫人对欧维恩颇有几分期待地友善问道:
“怎么样,你喜欢听吗?”
“很……很喜欢,真的。”欧维恩捂着心口说道。
“既然你喜欢,为了让你高兴,我再给你唱点儿别的!”
多年以后,欧维恩·帕德中将站在海神教皇面前,准会想起自己眼看着镜子一点点碎裂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服务人员拿扫帚扫着碎玻璃,欧维恩双手紧扣两膝,丢了魂似的坐在沙发上。
“你运气真不赖啊,能让高贵的边卡夫人为你献上两首。”
一名与会绅士走到欧维恩身边,递到他跟前一杯凉水。
要不是“净化者”和“机械之心”都在这里,我都要断定她是非凡者了……欧维恩忘了道谢,举杯一口气喝下。
“也许不赖的只是她的心情。”欧维恩放下空玻璃杯说道。
“是啊。”那名绅士点了点头,满脸憧憬:
“费内波特歌剧真是伟大的艺术形式啊,而我们因蒂斯语的发音是那样美妙,两者结合,由此诞生出的《古斯塔夫》里的《宝石之歌》,简直唤醒了我全身的每一个艺术细胞。
“能听到‘罗密欧的夜莺’一展歌喉,实属我的荣幸……呵呵,我今天下午之前可不知道边卡夫人要参加这次舞会,啊,她总是这样带给人们惊喜。”
“不知道?她没有主动通知,或是受到奥斯卡伯爵邀请吗?”欧维恩不禁提出反问。
“不,肯定没有。”那绅士摇了摇头,回忆了一下说道:
“你没关注《特里尔闪光》杂志吗?唔,没关系,一周前的期刊刚报道过边卡夫人来间海度假……
“她也许只是正好来到金葡萄长街游玩,看见这里正举办一场舞会……哈,你看,我果然没猜错!”
这人得意地朝前一指,欧维恩看向边卡·巴洛卡娜夫人的女仆。
她正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一些可以在金葡萄长街的几家店铺见到的东西。
“先生,你说得对。”欧维恩耸了耸肩,带着几分狡黠开起玩笑:
“你真是一个优秀的观众……你知道,这不止体现在歌剧方面。”
那绅士哈哈一笑,忽然唐突地打了个响指,接着把手伸入各个衣兜,掏来掏去:
“哈哈,要我说,我们这样的家伙只适合呆在特里尔,第利斯城的先生们的确是一群优秀的商人……啊,抱歉,但我还是要说这里实在缺少特里尔的艺术氛围。
“这是我的名片,我叫哈尔浮·卡门,先生。”
欧维恩接过看了两眼,除了名字外,名片上还刻写了身份和联系地址,这是一位香槟省的蜜商的儿子。
“范海辛·采佩什。”欧维恩编了个名字。
他在对方面前把名片认真收好,同时感慨道:
“祖上只为我留下了几张药方,有些是荒唐的把戏,有些则确有奇效,凭有效的那部分,我当了医生。”
欧维恩和他扯了一会,直到身穿白色带金礼袍,须眉金黄的中年男士随一群蒸汽信徒迈下楼梯。
许多宾客纷纷朝他举起了酒杯。
这人正是“金羊毛高级会所”背后的老板,站在上流社会顶端的人物,奥斯卡·劳伦特伯爵。
这位伯爵同样举起酒杯,一边缓步走完楼梯,一边用手势暗示人们不要急着饮酒。
随后,他圆滚的脸上洋溢出笑容,向众人亲切介绍道:
“这几位是我们今天的特邀嘉宾,来自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的马丁主教,莫罗主教,康斯坦汀主教,伯纳德先生!
“他们不辞辛苦,为了贯彻信仰,跋山涉水回到祖国,让我们举起手中的酒杯,向他们致敬!”
这几句赞美之词说的掷地有声,就仿佛他这会儿信仰的不是永恒烈阳。
“蒸汽在上!”
哈尔浮·卡门站在欧维恩旁边兴奋喊道,声音淹没在众人对神明乱糟糟的赞美声中。
同样举起玻璃杯,不过杯中没有一滴液体的欧维恩不禁偷瞄了眼“净化者”们,发现哈洛兰特他们同样嘴巴紧闭,眉头紧锁,只是基于礼貌地抬了抬酒杯。
在没办法赞美太阳的时候,你们表情好像都差不多嘛……欧维恩略感好笑。
奥斯卡伯爵朗声道:
“很高兴各位能参加这次舞会,首先请允许我赞美太阳,其次感谢大家的到场。”
他的目光从在场所有人脸上绕了一圈,看到边卡·巴洛卡娜时显得非常惊喜,但绕完一圈之后又有些失望。
欧维恩从他表情猜出了心中所想:
该死的,耶里梅斯爵士怎么没来?
但不管怎么样,欧维恩决定再多等一等,于是按捺住性子,从舞池之间往来穿梭。
在乐队吹奏的《罗塞尔第一交响曲》和光影扑朔中,欧维恩先是受到一个陌生小姐的邀请,与她跳了一支开场舞。
望着那走回人群的倩影,欧维恩手捂湿润的脸颊,不禁回味起适才在胸前留下的馥郁。
就在他感觉这样也不错,犹豫要不要跳第二支舞的时候,边卡·巴洛卡娜夫人走向了他。
“来吧,队长。”红发身材高挑的桑特诺娃走向哈洛兰特,微微俯身,像绅士一样探出右手:
“这是康复训练。”
几名“机械之心”的女性队员正围着一个男子,因他分享的故事而笑得合不拢嘴。
“哦,布尔德,你真是个讨人开心的家伙。”
“你们会常来403对吗?以后我们就能常办两个小队的联谊活动了。”布尔德向上撩了撩自己铺了金粉的卷发,很是得心应手。
兰可坐在角落,手上捧着的橘子汽水忽被一下拿走,他有些愕然地抬起头。
“小兰可,这种场合可以让自己主动一点,大家不会说什么的。”
金发的吉娜斯双颊红润,脸上带了点醉意。
虽然对方还没成年,可是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吉,吉娜斯学姐,你不是打算约那位新任执事吗?”
兰可向后挪退了半步,试图转移话题。
“唉。”吉娜斯一下坐到兰可旁边,脚尖踢着前方空气,十分惋惜:
“打听了才知道,有个‘机械之心’告诉我他们执事不喜欢女人,艹……”
等人们跳到疲倦,舞蹈声渐渐被高谈代替,欧维恩一边跟哈尔浮·卡门这个富商子弟吹牛闲扯,一边听着姓伯纳德的执事向人们分享他在贝克兰德的经历见闻。
这些见闻都剔除了非凡要素,包括贝克兰德的风土人情,一些黑夜女神教会、风暴教会可以讲出来的内情,以及军情九处的丑闻。
——因蒂斯人特别喜欢听军情九处的丑闻,乔治三世遇害身亡尤其是这两年津津乐道的话题,以此满足他们对君主制的优越感,以及对邻国的唾弃。
不过自然,这当中包含了许多刻板印象,议员们攻击自己的政敌时,总会在报纸上大肆渲染、暗示对方是军情九处派来的间谍,也时常把一些坏事扣到军情九处头上。
久而久之,那个传闻中的军情九处,被人们误解成了某种无恶不作的东西,与一些文娱作品里被刻画得畸形、丑陋的“A先生”大同小异。
比如话剧《大使贝克朗》,就讲述了一位正义的共和国特工,同敌人和邪教徒勇敢周旋,最终以身殉国的故事。
说话声音突然停住,客人们纷纷望向门口。
“不好意思,来晚了。”
嗓音有些狼狈,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挥挥手走了进来,脸庞肌肉紧绷,明显缺少一位绅士该有的从容体面。
这人是耶里梅斯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