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抬头看了一眼肃立在侧的岫玉,老夫人见了,面露讥讽:“倘使这丫头也信不过,那我这一把年纪也算白活了。”
香茗重重磕了个头,额头触在满铺大红洋花地毡的青金石砖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这才沉声道:“老夫人在上容禀,侯爷临走时,曾密语奴婢,待时机合适时,再暗中于老夫人进言。”
说着,香茗抬起眼,眼中露出灼灼精光:“侯爷说,咱们府上如今门户不谨,怕是有人外通消息……此次他之所以骤然离京,便与此事脱不开干系!”
听到这里,朱老夫人已是震惊地直起身子,满戴着珠翠的手紧紧攥住扶手。
香茗低声道:“侯爷还说,他此时仓促离开,府中定会生事,如此紧要关头,还请老夫人代为掌眼,设法找到此人。”
朱氏全顾不上先前的恼怒,她一把拉住香茗,急声道:“侯爷还说了什么?你快细细与我说来。”
----
香茗离开后,朱老夫人半天都没从榻上起身。
十数年的安享尊荣,几乎都她忘了,冷汗淋漓洇湿罗衾的滋味。
她紧握住岫玉的手,像是在用这个动作汲取一点力气:“崇彦会不会有危险?”
岫玉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老太太放心,侯爷既然察觉到了,一定会心生警惕。身边跟着的又是随侯爷出生入死的兄弟,必不会有事!”
岫玉斩钉截铁的口气让朱老夫人慢慢松下一口气,她紧紧拧着眉头。
她们府上,难道当真出了奸细?
按香茗转述,沈崇彦的说法,他是在调查宁儿生父生母之事时发现的痕迹,而他们为宁儿假托身世一事,也极有可能被那人同时泄露出去。
若只涉及后宅间的阴私,本身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家中或许藏着一只毒蛇,在暗中窥伺着,随时准备噬咬下他们的血肉。
只能暂时从这里下手……
她用力闭了闭眼睛,对岫玉说:“去把宁儿找来,记得,行动间客气些,别让那孩子受惊。”
这会子,她已经完全将儿媳口中宁儿与燕翎出府私会等事抛诸脑后。
说到底,她先前所恼恨的,不过是被小辈戏弄,在底下人面前失了颜面,而这与侯府中可能存在的危机相比,立刻不值一提。
香茗临走前,特意向春草递了一句,让她为宁儿打理好衣妆,约莫片刻后,老夫人便会遣人来迎。
她伏在春草耳边低语道:“告诉你们姑娘,不论老夫人与她说什么,她都暂且应着便是。放心。”
果然,香茗前脚走了,后脚岫玉便亲自来了她们房中,说老夫人请姑娘过去一叙。
宁儿此时听春草说了前后事由,尽管问心无愧,但见了老夫人,心中仍有些惴惴。谁知朱老夫人非但没恼,反而比往日里更可亲了十倍。
一见宁儿,便拉着她的手,揽在身边,笑着说道:“好孩子,别怕。香茗已尽皆告诉了我,你出府既然是侯爷一早便安排好的,便不算违了礼数。”
宁儿自然只有点头称是,她有心向老夫人保证之后不会再犯。
但还没开口,老夫人便有些急切地问了一个让她十分意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