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玉不意老夫人竟会怀疑到罗妙芸的头上,她忖想片刻,半蹲下身子,略微仰头,目光平视着朱老夫人:
“老太太,奴婢有言,不知当不当讲?”
朱老夫人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我们主仆两个日日相伴,你陪我的时间怕是比亲生儿女还长久,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
岫玉婉言道:“依奴婢愚见,夫人虽平日里有些私心,可着实没道理去做背叛侯府之事。您细想,夫人身为侯爷正妻,已是一品夫人的尊位。又是当家主母,在这府中,除了您和侯爷,谁不受她管束?”
“更别说,夫人膝下还有瑛少爷,那是侯府唯一的嫡长子,将来注定要承爵的。说句僭越的,凭侯爷的人品与咱们侯府的门第,走出去谁不奉承?如此的尊荣体面,便是一般的王妃,也不过如此了。”
岫玉轻言慢语:“倒不是奴婢帮着夫人说话,只是冷眼旁看着,夫人的荣辱和侯府的荣辱是一体的,实在没理由去做那损人不利己之事。”
朱老夫人听了她这一番话,明显得到了安慰,她轻舒一口长气,连声道:
“那就好,那就好啊!你不知道,我实在是害怕,万一崇彦说的那人与妙芸有什么瓜葛。父母相害,这让瑛儿如何自处?”
她年纪大了,一颗心全悬在儿孙身上,为着儿子交托的寻奸一事,日日睡不安枕,暗中筹谋了数日,才与岫玉议定,使出一个“引蛇出洞”的法子。
岫玉笑着劝慰:“便是看在瑛少爷与瑶小姐的份上,夫人必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不过,知人难知心,夫人底下的人,却不能保证没问题。所以为了计划周全,咱们还是得做戏做到底。”
朱老夫人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若今日叫她受了委屈,待捉到那人的踪迹,我亲自同妙芸去赔不是。”
她怜爱地摸了摸贴身女婢额上的红痕:“倒是连带你这孩子受了冤枉气。”
岫玉笑道:“能得老太太心疼,这气也不算白受了。何况咱们好容易才想出这法子,若不能这次趁其不备找到那细作的根脚,等之后他回过神来,有了防备,那就难办了。”
原来她们议定,惟有趁众人松懈之时,猛然放出松寿堂失窃一事,再径直封府,才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番动作下来,若府中真有居心叵测之人,乍闻府中另有贼人潜伏,以至于封府查检,定然心生疑惧。那么他的第一反应,定是急于递消息出府,向他背后之人报信或求证。
这样一来,老夫人只需做出一副急于寻宝大动干戈的架势,自可以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但这法子,显然是可一不可再的,那人会不会上钩,而之后又有什么动作,她们也无法预料。
只有一点,就是此时谁急着出府,谁的嫌疑就最大。
朱氏叹气:“崇彦孤身在外,没半点消息,我这个做娘的再不能替他肃清府内,将来还有何颜面见他父亲。”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只盼着,真到水落石出一日,犯浑的不是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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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掌灯时分, 竟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湿气连绵着夜色,顺着石阶一点点攀援而上。府中静得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
宁儿伸出手指,沿着槛窗上曲曲折折的盘长纹棂格一点点滑过去,眼神却聚焦在虚空中一处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