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淼跑啊跑。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跑得这么慢过。从西北跑去东南，这路怎么这么远。跑着跑着。苏正淼思绪放空，已然什么都想不上来，只管往前继续跑。

跑到三重边儿了，他弯下腰喘着呼吸，嗓子好干，可真难受。苏正淼抬起头，看去前方，脖颈在抖，还越来越厉害。精疲力尽，打不垮人的意志。风风雨雨，洗不去人的悲凄。

苏正淼大喘着，狼狈大步走前去。他真的跑不动了。这路，好远好远。苏正淼轻摇着头，步子越来越不稳，却还是撑着走到了易浮尘跟前。

易浮尘身旁是易泠雾，两人都握着对方的手。

苏正淼跪倒在地上大摇着头，紧紧闭上眼，一时说不了话。回忆冲刷着苦痛，让他越来越痛苦。

——

“你这好好的，怎么就掉泥坑了呢。”

“苏弟，可有法子？”

“去这怨灵，可少不得苏正淼的功劳。”

“这片挺好，细致不糙，要不尝尝？”

“我不是信你，我是看好那天赋。”

——

苏正淼低头哭起，已成泪人，两袖盖住头，说了话也浑浑乱乱的：“...人人皆知......那一天还没到啊...我还没大成呢......你们等等我啊......又不是哄小孩儿...干什么只留下我俩......”断断续续说不完，苏正淼就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晕了过去。

“苏正淼！”苏门主一过来就看见儿子晕过去了。他大步走近来，却愣在了原地。他看见了一个东西。

苏问弯下腰捡了起来，呆呆看着手里的物品。“梓燕...”他抬头四处望着，逮住一人就问：“这手帕哪来的？”又问：“这手帕是谁的？”

被抓住胳膊的弟子，看着门主这急切模样，吞吞吐吐还是说了来：“这...手帕是...这个逃，不，这位女子的...”他指去了苏正淼一旁的死者。

苏问一下子松开这人，转头去看。看了一圈，苏问再次问来：“谁？”他继续说：“没有啊，我没见到她啊。”

弟子看着门主，知道门主这是乱了心智。他详细讲来，并说出了自己的见解：“门主，这手帕，应该不是这女子的，似乎是她母亲的。因为这女子死前，看着手帕唤了声阿娘，我们都听到了。”

苏问看着地上那女子，呼吸逐渐变得不稳。他喃喃着：“都听到了，都听到了...”苏问慢慢转过头，看着那些门中弟子，又紧紧闭上了眼。

“都听到了...好，好。我百方门，不要你们了，你们别再回百方，这就走吧，赶紧走...”苏问摆着左手，让他们离开。

这弟子不解，抬起头就问了去：“我进百方，能力是算不得多么出众，但我好歹也得有尊严啊！苏门主，我不理解。”

苏问深吸一口气，送给了这弟子几句话：“若你要追求面子尊严，你的路就不会多么好走，甚至有时候的代价，是你的命。”

这弟子又说：“苏门主，这太荒谬了。我只是想要尊严，怎么就会没命呢？”

苏问轻声笑了笑，说了一句：“只有你不曾想到，而非世上不会存在。”

“这...”

苏问没再理这人，对后方弟子扬声道：“将苏少主抬回去。苏少主身旁的两人，也抬回去，葬了。”

“是。”

苏问走过了前边这人，越走越远。几队人抬着担架，也走过了这人。

半年过去。

杨京百方。

“苏正淼...你这是，在刻什么...”卫凛舟低着眼眸，看去那深红色的木牌。他知道苏正淼放不下。他也同样放不下，更别说苏正淼了。

苏正淼吹了吹手里的木牌，灰屑飘了出去。他没有抬眼，继续下刀刻着木块，回答：“浮尘，泠雾。刻两个木牌。”

卫凛舟听到皱起了眉。他侧过脸，鼻头发红，终是攥紧了拳头，开口说道：“小孩儿，没有名字。”

苏正淼一顿，手中刀具没再下刻。他呆看着木牌上才刻好的字，‘泠’。

卫凛舟没有多说，闭了嘴。

易泠雾是苏正淼姐姐。苏正淼是这孩子舅舅。如今这孩子父母去了，外翁大病一场也去了。

苏正淼来起名字，自是理所应当。他收起刀具，将木牌放进了一个匣子。

苏正淼抬头望去高处，朵朵白云浮游高空，条条绿枝飘荡蓝天。他慢慢说道：“我希望她，能够长长久久舒心自在。既是起名，就为长舒吧。”

苏正淼低下眼，看着一旁木匣子。木匣子里，有没刻好字的木牌。木匣里还有一物，是块没绣完字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