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沉笑道：“灵儿，你还记得自己入职内卫时，立下的誓言吗？”

“从未忘记！”灵儿不知楚沉为何这么问，但还是坚定道：“自成为内卫的那一刻，我们就发誓效忠大唐、效忠陛下！”

“是啊，效忠大唐、效忠陛下。”楚沉笑着叹息：

“只是口号喊起来很容易，生活却很不容易。

这年头，干什么不要钱呢？没有钱，谁能为唐皇尽忠？”

“家父就从不贪污受贿！”灵儿不忿道。

“所以你爹才会被排挤到角落里啊！”

楚沉摇头道：“你以为是海东来在排挤你爹吗？

错了，是无数内卫中下层的校尉在效忠海东来、排挤你爹，所以他才能在内卫说一不二，权势滔天！”

楚沉摸着灵儿的头，语重心长教育道：“朝廷的俸禄才几个子？连养家糊口都不够。

口号喊喊是没问题的，但年老的父母要不要赡养？妻子辛苦持家，慢慢人老珠黄，要不要给她买几件新衣服和胭脂水粉？逢年过节，别人家的孩子有新玩具和糖吃，难道让自己孩子眼巴巴看着？

说出去好歹也是大唐内卫、朝廷官员，家里面却揭不开锅，你说说，有这样的官员吗？

你爹是内卫统领，高风亮节一些没什么，可是灵儿你这样的九品校尉，每月俸禄才六十文，够干些什么？”

灵儿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却不知如何反驳。

楚沉继续道：“内卫的工作风里来雨里去，有多危险你也是知道的。

一不小心落下个断手断脚，可就在内卫待不下去了。又一身残疾，今后家里该怎么办？

更惨的是不幸牺牲，五年前陛下有诏令：‘文武朝官有薨卒者，其月俸禄皆全给，仍更准一月俸钱为赠。’，也就是只发两个月的俸禄抚恤。

这还是陛下仁德，之前连一个子的抚恤都没有。他们这一死，父母妻儿该怎么活？

灵儿，你说，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需要钱？”

楚沉的话难听，但道理是没错的，灵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鼓着嘴巴生闷气，偏过头去不愿搭理楚沉。

楚沉自然不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拍拍灵儿的肩膀，道：“灵儿，我说的这些你感受不到，那是因为你爹是内卫副统领，他能为你遮风挡雨。

所以灵儿你可以喊着“效忠大唐、效忠陛下”的口号，我也相信这就是你的本心。

说实话，我挺喜欢像你这样，眼睛里充满理想光芒的年轻人。

但是——”

楚沉问道：“谁能为你爹和海东来遮风挡雨呢？”

“每天眼睛一睁，就是无数手下嗷嗷待哺。

下属拼死完成任务，朝廷不赏，自己要不要给点赏钱？下属受伤了，要不要给他治病？下属家里困难，要不要送点钱财衣粮？逢年过节，要不要包个红包？下属阵亡，要不要自己掏腰包给足抚恤？

如果没有钱，有几个人肯拼命？

如果没有钱，有几个人能像灵儿你这样，眼里有光呢？”

明明楚沉的声音很平和，也没有讲任何难听的话，但灵儿却被他说得无比委屈，红着眼睛哽咽道：“楚大哥……我……”

“没事没事！”

眼看把人家小姑娘说哭了，楚沉赶紧安慰道：“这也不止是内卫的事情，拿大头的还是大唐边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