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爷点头答应,又想出了一个主意:
“爸爸,我觉得咱们还是要报官,给刘常德的老底揭穿,说黄龙山没有秦王府的好汉,就是刘常德这伙强盗在作妖。”
赵老太爷点点头,问:
“然后呢,哪里出兵呢?”
赵大爷一愣神,心说:
“爸爸这么糊涂了吗?明知故问呀,县里衙役不顶事。”
“自然是西安调遣兵马,兵备领了人来就是。”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赵老太爷又问:
“嗯,西安兵马来到,县里过兵的话,你去劳军吗?”
这就触及赵大爷的知识盲区了,万历三十年那次,是他叔叔当的家,出面支应的差事,他做缩头乌龟,躲后院不露面。
今天他爸爸问,县里过兵了怎么办,他还真不知道。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赵大爷摇摇头,冲赵老太爷拱拱手,说:
“父亲,儿实在不知也。”
这方面的经历,在场的大管家其实是有的,但此时轮不到他说话。
赵老太爷刚才陷入两难的沉思中,如今要集思广益,自然要把情况,给他大儿子讲一讲,说一说。
万历三十年那会儿,有几家大户破了家,占了黄龙山老牛坡,拢了山民,成了气候。
受黄龙山影响,县令死活收不上税。
胥吏没钱吃饭是小事,最大的问题是,县令往上交的赋税都没有。
上交赋税不足,考绩完不成,县令就得末尾淘汰,回家闲居,异地任职都做不到。
县令请县里士绅和大户帮忙支援赋税,士绅一毛不拔,大户给的那点是杯水车薪。
县令一咬牙,心一横,拼着乌纱帽不要了,打报告引了西安的兵马来。
赵老太爷说着话,起身站了起来,将书房墙壁上装饰用的宝剑取了下来,一边比划,一边说:
“我儿,这些破落军兵,在军营里时,他们就是样子货,咱们要他圆就圆,要他扁就扁。”
“三个月不给他发一文钱军饷,他们大都是在营地里呆着,坐等饿死。”
“一旦这些厮杀汉给领出军营,要他们上战场杀人,下面的官得哄着他们,上边的官更要趁机多捞钱。”
“万历三十年那次,西安兵到了县城,县城没有粮草供应,粮仓里老鼠都饿死了。”
“这正好是上官和大头兵捞钱的好机会!”
“衙役拿着县令的传票,领着兵马,挨家挨户征粮。”
“县里哪家哪户都没落得好。”
“有两家嗓门大的,直接给人破门抢了一气。”
赵老太爷说完,走到赵大爷面前,拿剑鞘放在他肩膀上比划,说:
“老大,西安兵马来了,他们肯定还要发财,你愿意去劳军吗?”
“那会儿,大头兵就是这么伺候士绅的。”
赵大爷给吓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
“父亲,孩儿情愿在家读书,再不过问俗事。”
赵老太爷看大儿子这个熊样,就息了栽培他的心思,让他起身坐一旁听着。
赵老太爷回到主座前,问道:
“大管家,你有什么主意?”
大管家躬身行礼,说:
“太爷,大爷,老三,我说的不一定对。”
“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富贵人家,如今也不进山做生意,咱犯不着跟山里的破落户置气。”
“穿新鞋不踩臭狗屎吗?”
“咱就是不搭理刘常德,他敢出门瞎嚷嚷吗,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咱们稍微糊弄糊弄他,再给刘自盛说一嘴,量他刘常德再也不敢炸翅儿。”
“年年有人进山,山民这么多年就那么点人,为啥,他们都饿死了。他们没吃的,也挣不到钱。”
“我想啊,刘常德想做强盗头子,他就得抢钱抢粮食,养活他手下那帮人。”
“他抢谁,就让谁跟他干仗好了。”
赵老太爷闻言点点头,说:
“这不是坏主意,咱糊弄糊弄刘常德,让他跟周家狗咬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