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吗？”女孩眨巴眨巴大眼睛，若有所思地抬头，盯着他看。

妈的，这家伙……他是真受不了这样的注视。

张何故作镇定地扭过头，避开她的眼神。

“好吧，我承认。怎样？”

“那你为什么不讲？”

“说得好像讲了有人懂似的。”

张何翻了个白眼过去，觉得这个蠢蜗牛简直白痴得令人同情。

“你都不讲，怎么知道别人不懂？”

“那你问啊！你不问怎么知道别人不讲？”

实际上，他讲不出口的，总希望有人能多问一问。

栋哥，莫姐，他们知道大概，却从来不细问他的伤疤。纪元元，是第一个敲他心门的人。

“张何，那天回去以后我就在想，小时候你虽然也爱欺负人，但好像没有这么狠戾，也从来不会认识酒吧那样的人。”

“呵。人都会变，这有什么奇怪的？”

“可人不会莫名地变。我仔细想了，好像是那次，大地震……”

他的呼吸滞了滞。

这家伙不愧是学霸啊，连这个都回忆得这么清楚。

是啊，在五年前，T市曾有一次近七级的大地震。

那场地震一开始只有不到六级，所以全家都躲到角落，企盼能尽快过去。但随着震动越来越剧烈，墙壁开始裂，吊灯砸下来，在头顶的天花板也摇摇欲坠的瞬间，爸爸说不能蹲在这了，要尽快逃出去。于是年幼的他伸出小手，等待着爸爸妈妈有一个人会拉住他。

可是，没有。

他们放开他的手，转而不约而同的拉住了弟弟跑出去，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那时他便想，是不是父母只爱弟弟，是不是他就不配活着。

所以，他没跟上他们，只是呆呆蹲在那里。

他没有逃。

可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最后被邻居从废墟下救出，捡回了一命。自那以后，他再没喊过爸爸妈妈，开始一个人在社会上混，坏事做尽。不管是挨打还是受伤，他从不向家里寻求安慰。

可谁知，五年之后的斑马线旁，一个女孩，用枯瘦的手掌结结实实地拉住了他。

在深渊边缘被人一把拉回来的感觉真奇怪啊……那天，他头一次感到被在乎。

少时没能被握住的手，如今也拥有了真实温热的触感。

张何突然不知哪来的冲动，一把握住了身旁女孩的手。

纪元元显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抽出，却被用力攥住，脱身不了。

“你干嘛啊！”

“纪元元。”

“啊？”许是因为他很少这么叫，纪元元愣住了。

“谢谢你来拉我一把。”

一语双关。少年笑了。

纪元元默了默，似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小手不再挣扎，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因为那天救你出来的人是我爸爸。”

“什么？”张何简直不敢相信，瞪大了眼。

“他跟我讲，说你被抱出来的时候满脸灰土，眼神呆滞又受伤，问他的第一句是为什么救我……后来才知道，你父母和弟弟都逃出去了，只把你剩了下来。”

“是这样没错……”

“我妈妈也是因为那场地震去世的。它在我们人生里烙下痛苦，我们的命运都被它改变着……可是我们还活着，我们还有改变的可能性。开始努力改变，才是转运的第一步。”

张何感到手心的小手用力回握住他。

“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一阵沉默，伴随着心跳声。

少女莞尔一笑：“愿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