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一生下来胎里就带着病,从小到大,五岁之前汤药不断,受了风寒得咳疾,一夜夜咳得不能入睡,感了热症满脸通红,晕乎乎站不住,靠在她怀里不断说娘亲,好难受,她听了心如刀绞,恨不得全替她受了。
丈夫颜裴说,手心手背都是肉,颜琼和颜玦虽都是她的孩子,可终归,颜玦才是手心里的肉,她手背受了伤不会去理会,可手心始终都紧紧攥着,不肯让手心受伤。
爱之深沉,可见一斑。
孩子中最弱的一个,往往也是最受宠爱和关注的一个。
颜琼强大,所以她无需多分关爱,颜符年幼,却不是她心中所爱重,只有颜玦,是她的骨中髓,肉中血。从牙牙学语到舞刀弄剑,她跟在身后端着饭碗喂养她长大。
这年琼花开的最盛之时,颜琼归家。
一停就是二十日之久,其后琼花渐渐掉落,她也要启程回军中了。
临别前几日,颜琼在房中拿出傀儡人偶陪小妹妹玩儿,颜玦好不容易从母亲书房脱身,翻入纱窗,一跃便撑着红木桌子跳到了姐姐和妹妹身边。
“我也想玩儿。”
颜符将人偶递过去,“喏。”
大姐皱了皱眉,“你是个小孩子么,还抢妹妹的人偶?”
“大姐姐,我玩儿了这么久,给二姐姐玩会儿吧。”
颜玦晃晃手里一个手掌高的人偶,“姐姐,我们再比试一次?”
“嗯?”
“武功啊,用人偶比一次,假装是你和我好不好?”
颜琼无奈一笑,十几岁的女孩子了,母亲说再过两年都能为她定亲了,还稚气未消。
她给姐姐的人偶粘了一根木棒,也给自己的粘了一根。
“以棒代剑,如何?”
“好啊。”
两人握紧人偶脚下的杆子,在掌中过招。
“我只防不攻,你试试攻破我的防守?”颜琼道。
颜玦听罢,当胸便是一剑刺去,颜琼操控人偶,一剑便挥开了她的剑锋。
攻上不得,攻下就是。
又朝她的腿去,未到腿前,人偶已经一勾一碰,将颜玦的人偶手中剑打开。
颜琼的剑招实在是变化多端又流畅自然,别说再说五年,纵使再过十年也不是姐姐的对手,颜玦有些泄气,不想去攻了。
就在此时,梨花木贵妃榻上坐在一旁观战的颜符忽从颜琼身后搂住了她的脖子,撒娇道,“大姐姐就让她一次吧。”
又高声对颜玦道,“我制住她了,大姐姐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你打吧,大姐姐定然不会还手了。”
颜琼无奈,这个小妹妹日常拉偏架,她自离家,小符无人可依,想来一年年和颜玦的关系更好了,索性不扫她的兴致。
颜玦嘿嘿一笑,“这我可赢定姐姐了。”
一套清风十三剑灵动施展,先是清风徐来,挥剑砍伤了颜琼人偶的手臂。
再来是坐看云间,长剑顶着人偶的喉咙,若是肌肤,早就一剑刺入,割断人偶喉管。
接下来流水潺潺,断其左腕和右腕。
明月长照,剖开前胸。
……
十三式都使完了,颜玦才将人偶放下,上前跟颜符一起搂住姐姐,“好啦,姐姐,我赢了,你被我‘杀’了。”
颜琼哈哈一笑,一手揽住一个,将两个妹妹翻倒在贵妃塌上,“我可是你们的长姐,你们两个小坏蛋,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
又在家中陪着妹妹玩闹了几日。
最后一天,房中丫鬟拾掇衣物,颜琼已整装待发,马匹也都备好了。
临走之时,她还在房中没有出来,跟妹妹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颜符看出了大姐姐心不在焉,捅一下颜玦的肚子,“哎,你看大姐姐怎么老在发呆?”
颜玦不明,“可能是要离家,心里不舍。”
颜符点点头深以为然。
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大姐姐上次离家还能一手将她拎起来,抱在膝上逗弄,这次再抱她就说长胖了。
忽听府中有马蹄之声,似有人直接驾马而入,颜玦当即惊醒,“有外人入府?”
颜符道,“没人拦着吗?”
包袱打开了,又合上,合上了,又打开,颜琼一停马蹄声,手一顿,眼中却渐出光彩,如同开瓷第一件器物焕发光芒,“是他来了。”
“谁啊?”颜符和颜玦异口同声。
跟着颜琼,两姐妹也出了房室,见厅堂外,莲花银链雨漏旁,有个十七八岁的俊秀少年,只看背影,就可见是个端方君子,身形挺拔,正和父亲母亲行礼。
颜琼跑了过去,从未见她见外客这般积极,颜玦瞧着那人背影,有些熟悉。
颜符道,“我都不认得他。”
禁步之玉,叮当碰撞,少女的心也上下摇摆不定,直到见到心上人。
萧离泽听见玉石作响,早已不满,嘴上训斥着,“成何体统。”
少年替她开解,“琼儿是武将,不必在乎小节。”
颜琼声音中带着惊喜,“沈二,你来了。”
少年转过身来,行了一礼,脸上虽在笑,却是疏离的笑。
临南侯见两个女儿也在远处凑热闹,忍不住叫夫君去驱她们离开。
“去红澜小榭走一走吧,人不多。”颜琼小声道,拇指和食指不断轻轻摩梭,这是她紧张时候的小习惯。
颜裴看见了忍不住笑,“小琼见了沈家这孩子,竟会紧张至此。”
说完走了过去,一人敲了一下,颜玦揉着脑门,“哎呀,爹爹,你做什么,我们离得这么远,都没看清楚来人。”
颜裴一手扯住一个小姑娘,“就你们两个最不叫人省心。”
颜符问道,“那男子是谁,大姐姐的未婚夫婿?”
“你们小孩子家,不要多问。”
“哦。”颜符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