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队兵马在凉止小镇相撞。
从地上的尸体来看,是卫国以南的桑禹部落到大启边境烧杀掳掠。
一个时辰前,有个骑马的,趁乱将一个渗血的麻袋丢在了村外。
三个时辰后,有一队人鬼鬼祟祟摸进了被屠的村落。
黄土垛子高起一角,上头蹲了个人,双手插进腋下,静观四下,黄沙漫天,他脸上包了块油得发黑发亮的破布。
村子刚被洗劫一空,大启兵来晚了,不过也不算太晚,赶上了临了撤退的一小队人,轻松解决了这群卫兵,杀了个痛快。
面前的土墙后一家六口三个仰面死了,两个扑地,还有一个背靠院子旁的一棵柳树,眼都没有合上。
他们进这家并没有找到多少钱财。
院子里有人嚷嚷,“老大,确实无一值钱的了。”
说话这人叫麻杆儿,瘦高个子,两腮无肉,一双死鱼眼,抱着一匹褪色的红布跑到了土墙边上,仰着头跟上边人说话。
另一头从屋子里出来,跟麻杆儿一样灰头土脸的,叫小丹青,看样子也没多少收获,两只粗短手,拎着坛仅剩的没有打碎的米酒出来了。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相得益彰。
就像是天底下的瘦子都爱和胖子做朋友,矮子都爱和高个子做朋友一样,麻杆儿和小丹青也当了十几年的朋友了。
被这两人称为老大的,年纪倒也没多大,甚至比他们还年轻不少,少年的青涩尚未完全褪去。听完二人的话,一个翻身下来,脸上遮黄沙尘土的破布也随着他这个翻身,随风飞扬在空中的在风沙中了。
露出一副黄沙砾石也挡不住的好相貌,粗粝的风没有吹黑他白皙的肌肤,反倒瞧上去华贵夺人,不似正派人士,可当真撑得起一句“面如冠玉,唇似涂朱”。
气宇轩昂,睥睨旁人之时,眼尾有些微微上挑的不屑。眼神中总闪着若有若无的痞气,好似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世间一切都能当成游戏的浪荡子。
此人名为初玖,麻杆儿和小丹青跟着他也不过四五年光景,一人也早已攒了二十多两金子,原说要走,真跟着他赚了钱,谁还无头苍蝇那般乱闯江湖。
两人也不知道他的来头,只听他说自己是个孤儿,从前有个养父,养父死后,再也无人管他,他就混迹市集挣口饭吃,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听得两个跟班说已无金银,他叹了口气,抖落抖落袖子和衣角的尘土,不耐烦道,“要教你们多少次,才能学会?”
他说这话的时候,麻杆儿和小丹青在他背后互相看了一眼,小丹青吐了吐舌头,深表无奈。
岂料他跟背后长眼了一样,微微侧头瞥了小丹青一回。
小丹青当即敛了笑,跟在他身后,和麻杆儿一起进了方才并无所获的窑洞房里。
里头仅有一张小床,一个用手掏出的窗洞,一个缺了角的小桌子,还有一个靠墙的柜子,来人气势汹汹,见家徒四壁,一把便推倒了柜子,不过这破柜子还挺坚实,这都没散架。
倒下的柜子露出些缝了又缝,补了又补的破衣服,也没人看得上这些。
麻杆儿连忙说,“老大你瞧,真没剩下的了。”
初玖冷笑一声,“我教着你们忘着,一辈子也学不会了。”
小丹青干巴巴应了一声,“我看也没其他值钱的了。”
初玖不急不慢地晃到那倒下的柜子旁,从柜子顶上敲击木头。
掉漆的柜子,能有什么东西?里面打开了,除了些破烂衣物,藤织的篓子,刷锅的干丝瓜瓤,值钱的恐怕早就被人抢走了。
两人低声扯着话。
小丹青忽然将手指比在唇间对麻杆儿道,“嘘!”
初玖道,“给我匕首。”
麻杆儿哦了一声。
只见初玖匕首一插,从柜子底座别进去,生生撬下一块小板子。
麻杆儿和小丹青凑了上来,“还真有。”
麻杆儿道,“可是刚才我也找过了,敲过了,柜子里头没什么藏东西的地儿。”
初玖解释说,“我敲击柜子上层,发觉声音迟钝,到了柜子底下,声音有迟钝处,也有空洞处,顺着那声音,自然能找到何处是藏了夹层的位置。”
小丹青觉得是时候拍马屁了,“老大英明,这么小一点儿的夹层,你都能找到,目光如炬啊!”
初玖嘴角一紧,无奈道,“不是光靠眼睛找,耳朵,你们又不是聋子,学不会用耳朵?”
麻杆儿点头,“是,我再找找看。”
小丹青说,“我跟你一起。”
二人又扑腾扑腾翻找起来。
麻杆儿砰一声坐在床上,仰面长叹,累得满身是汗,“没有了,真没了。”
小丹青也摆手,“这内室就这么大,一眼看焦干,确实没啥了。”
初玖抬手。
“怎么了,老大?”小丹青不解。
初玖示意他们安静,眼中带着十分的警惕。
麻杆儿也不敢动了,顺着老大的目光,知道是这床底下有人。
可是刚才他们两个明明看了床底下,确实没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