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子人长得不丑,比起小丹青和麻杆儿是好看了几个台阶,虽然相貌比不过初玖,可他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哪儿都长得正好,端端正正,须得知道,这人啊,丑的原因定然是哪一块儿长得不工整。
你像小丹青,人中微斜,鼻梁塌,更别提五短身材,手脚粗短。再看麻杆儿,个子是高,人却跟一根筷子似的杵着,两腮无肉,眼下乌青,加上脑袋也小,经常不够用。
他们这次只在凉止留了两个月。
初玖要入卫国,小丹青早就替他做好了假文书,他这以假乱真的本事,早就从丝花巷传了出去,初玖愿意叫他加入,也是因为他有作假的本事。
上到白玉埋活鸡腹部作假鸽红血玉,下到仿前朝花鸟鱼虫名家字画,不过文书更要仔细就是了。
在凉止留了两个月,受了重伤的小姑娘中途醒醒睡睡,小丹青本想问清楚她的来历,郎中却道,她受此重伤,须得好好休养,最好不要提起她的伤心事,免得心病难医,越发不能好起来。
麻杆儿一夜被吵醒数次,她一做梦就哭叫,还不是寻常女子或者孩子的哭声,直哭得叫人头皮发麻,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也比她叫得好听。
郎中道她是中了数种毒,毒素侵入血肉,所以日间夜间都煎熬,睡不安稳。
麻杆儿提了裤腰带从房外进来,小丹青还在地铺上打鼾。
他坐在地铺上打瞌睡,被这个不知底细的小姑娘吵得睡不着,真想将人丢出去,早知道不劝老大救她了,还花了十几两银子,亏钱,费事。
麻杆儿在鸟不拉屎的凉止唯一笑出来那日,是推开窗户,见街上一队人马疾行而过。
为首的是个女子,神清骨秀,一身银色盔甲,骑着匹高大白马,他眼睛都看直了。
是大启的兵马。
难道那女子便是昭威将军颜琼?
越想越激动,麻杆儿拉过碎瓷堆里盘腿坐的小丹青,“刚才你看见没有?”
小丹青脚尖绷直,轻轻踢开这些宝贝,免得麻杆儿一脚踩碎了。
走到窗边往下看,“看啥?”
“刚有一队骑兵呼啸而过,里头有位女将军,好威风啊!”
小丹青合上窗户,“哦,是么?”
“我见他们像是大启的兵马,如此说来,八九不离十,她定是生擒叛将成肃的颜琼将军,你听过江湖上,还有说书的是如何说这位奇女子的么?”
小丹青摇摇头,“我对文臣武将不感兴趣,这些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沙场杀敌是分内之事,有什么好说。”
麻杆儿不满,“你是没有听过说书的说起,她一人手持弓箭,月夜奔出几十里,一马当先,冲散卫人,所射者,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应弦倒地,宛如神女转世。”
沉浸在碎瓷片里的小丹青摆手打断了他,“一个女人家,能厉害到那里去,三分本事,倒是七分吹嘘。”
麻杆儿欲跟他分辩。
就在此时,听见床上人呓语。
“姐姐……”
麻杆儿思绪从窗外人身上收回,反看这小姑娘。
脸色一日不如一日。
本以为这十几两银子都要白花了,说不定不等回丝花巷,人就在半路没了。
峰回路转。
回丝花巷后没过几天。
这一日,男人堆里来了个女人。
香风一阵飘来。
初玖在床上翻了个身,要命,她又来了。
舟车劳顿,才从大卫回来,就得应付她。
占子在外头捣衣,见是露娘来了,朝院子里喊了一声。
小丹青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跑出来迎她,“露娘,你咋来了呢?”
她笑着一把推开他,“漱漱口去!”
麻杆儿也跟在她后面屁颠,“你不是白日里要睡觉,晚上才见客么,今儿妈妈让你出来?”
露娘冷笑一声,“老娘要出来,哪个鳖孙敢拦我?”
说话间一脚踹开了初玖的房门,灰尘在空中飘散,来人气势汹汹。
“你不是答应我,从她那里回来,就去金菊坊找我么?”
小丹青和麻杆儿跟到房门外,也识趣地走开了。
这女人啊,就是死脑筋,专门盯着男人的皮囊看,要是她多看看,准能看见她麻杆儿的好,麻杆儿心道。
小丹青拖着他走远了,“听墙角当心老大锤你。”
“他睡得迷糊,才不管咱哥俩。”
露娘推床上睡着的人,初玖只当作没听见她说话,装睡混过去。
“哎,你装个什么劲儿!”
初玖待她没有耐心,“够了吧,闹够了就滚。”
没有怒气,显然是累了。
“好啊你初玖,过河拆桥,翻脸不惹人啊!”
初玖一个翻身坐起来,与她面对面瞪着,清早的太阳打窗户照进来,照得他整个人都金光闪闪的,顾盼生辉。
“你拿了金子,我拿了龙蛇草,如何算是过河拆桥?”他又是一笑,“况且,我不去找你,你反倒来找我?你的龙蛇草是假的。”
龙蛇草已绝迹多年,露娘心虚道,“你如何知道是假?”
“我将东西给她,她便知道是假的了,她不比你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