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燥热不已。
蝉在丝花巷里猖狂,黑夜白天叫个不停。
巷口不知谁家的狼犬吐了舌头在树荫里打盹。
只有河岸边送来些许凉爽清风。
颜玦被人叫了进去,准确说是被拉了进去。
她方听见身后有动静,并未回头,伸手一扯便接住了空中飞来的一根丝线,丝线另一头却是露娘扯着。
见状,露娘下巴指了指颜玦,对身旁人说,“看,我就说吧,她武功不错,也有些内力。”
颜玦坐在门后的确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大婚,重病,机会之类的话,但也没有细听,她对这一行人并不在意,此地也断然不是她久留之地。
离开这里,能去哪里?
她想要回家,可仰头看天,家远在商京,洛阳她也回不去了。
虽然洛阳和商京隔得不远,她还是不敢前往,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害怕母亲还是担心其实父亲也知道母亲所为。
如果不回去,真相永远不会揭晓。
她只恨着母亲一人就是。
可万一全家人都是知晓的,她不敢往下想。
宠爱多年,一朝成空,她成了没娘没家的孩子,天下哪有这样的事儿。
初玖叫她进来有事相商,话是说商量,实则他根本瞧不上她,初玖此人对尚有几分姿色的女子颇有些耐心,更喜欢挑逗良家女子笑,而对着她这张脸,他可就一眼都不想多看了。
露娘收回丝线,“外头热着呢,到屋里子来,我给你拿好吃的。”
颜玦不讨厌露娘,她自有一番风流之态,从前颜玦从未见过烟花之地的女子,现在见了,心中并不反感,她是个嘴硬心软的女子,来三次,两次都带着东西,很少空手而来。
颜玦喜欢有礼节的人。
一线连手,将她引入房中。
刚一踏进去,门后就有一个人按着她的肩膀坐下。
正是麻杆儿。
小丹青紧随其后,手中扯着一大张白纸。
“这是做什么?”颜玦不解。
露娘从厅堂当中的雨链旁的冰窖里提出一小桶冰。
砸碎了,浇头盖些樱桃汁,放在瓷碗里,拿了调羹戳在里头,“吃啊,很甜的。”
颜玦隐隐觉得不大好,又不知他们这些人想搞什么幺蛾子,角落里占子安静地坐着,手里还在纳鞋底。
她只能信占子,可此时占子又不看他们,好像手里的鞋底子是什么军机得要他这个将军立刻处理了。
初玖拿出一根黑炭,长条,在白纸上写下。
“恩情。”
颜玦尝了一口碎冰,果然清凉解暑。
初玖道,“我们救了你一命,你想必心知肚明。”
颜玦道,“我当日说过会报答,自然不会食言。”
“好!”初玖拍掌。
“我们即日就要启程去做一件大事,如果有你,就是锦上添花。”
颜玦道,“是好是坏?”
几人互相对视,谁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占子在角落道,“杀人放火之事,我们也不敢干。”
颜玦松了一口气,不是作恶就行。
初玖顺着占子的话道,“对,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你只需要接应我们就行。”
“接应,为何要接应?”颜玦道。
露娘捅了捅初玖的肩膀,“还是先跟她说说吧,免得到时候反水,把你我性命都送了。”
初玖叹了口气,“你可知你如今在何处?”
颜玦点点头,“江南一带。”
露娘道,“准确来说,此处为临安。”
颜玦虽知道此地为水乡,却不知道竟是‘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的临安。”
初玖嘘了一声,叫露娘不要插话,“你们说的都不对,你如今所在,乃是江湖。”
颜玦看了看四周,并无兵刃,刀光剑影的事儿到了丝花巷也不见一星半点,哪里是什么江湖。
“你是不是心想,这来往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户,如何算是江湖?”初玖看破了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