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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十三)

自从那一日被易沐牙羞辱之后,易沐雅成天躲在自己的院子里,脑子里发了乱地想:她一定是被当成笑柄看了,辛辛苦苦维持多年的形象没了,一想到那些往日对自己艳羡的目光变成嘲笑,易沐雅几乎要疯。    碧螺是易沐雅从外边救回来的,最是忠心护主,见不得主子委屈受气,帮忙出主意道:“小姐,生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种时候,你该更努力用实力压下大小姐才是。”    易沐雅自嘲:“实力?她有祖父疼爱,有独一无二的秘籍,有得天独厚的气运,我有什么?赢不了了......”    碧螺道:“小姐切莫妄自菲薄,大小姐有秘籍,小姐也有,大小姐有祖父,小姐您有姨娘还有舅舅啊!定是不输于大小姐的。”    “他们算什么......”易沐雅苦笑,母亲只是被囚禁在府里的金丝雀,舅舅更只是一个厨子,比起易府掌家的祖父来又算什么呢?    易沐雅从未像此刻一样憎恨自己的出身,为什么她是庶女?为什么她的外祖家无权无势?为什么她不是易沐牙?    “小姐…小姐……你冷静一点,奴婢有法子。”    “什么主意?”    “小姐的舅舅是江南大厨,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却是个好食懒做的。小姐不如去求求舅姥爷,让他将毕生厨艺教授给你……”    “舅舅……肯吗……”    “小姐这说得什么话,小姐是舅姥爷的亲侄女,舅姥爷自然会应的。”    “……”易沐雅沉默了,自打她学厨以来,舅舅明里教了她许多东西,可却从来没有说过要传她衣钵的话。    也许……舅舅是在等着她开口呢?    对,舅舅是江南大厨,料是易沐牙再有本事,也比不过舅舅去。    易沐雅下定主意,吩咐碧螺准备妥当,便出门去了。    元清的民风相对开放,大街上来来往往带着尖帽的女子也不少,易沐雅在这其中并不算显眼。    因为内心着急知道结果,易沐雅甚至都没心思到舅舅家里去等了,直接到了舅舅任职的饭馆,一打听才知道,舅舅竟然离职了。    为了时刻留意府里的消息,易沐雅并没有带着碧螺。此行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身边没有个可以说话的人,她心乱成麻。    索性这个时候,她从路过的某个行人口中得知:舅舅原是被高薪挖走了,现在任职于‘一品楼居’。    “舅舅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和我说?”易沐雅嘟囔。口气里满是不满,对舅舅隐瞒自己换了工作一事耿耿于怀。    不过很快她就清醒了,记得自己此行为何而来。    易沐雅一路到了一品楼居,点了个套房,便急急忙忙叫小二递口信给舅舅。    小二离开了很久,久到易沐雅都要伸长脖子去看窗外了,他才慢悠悠踱着碎步回来,身后,并无一人。    易沐雅登时就不满了:“我让你去找的人呢?”    小二:“客官别急,庞大厨稍会儿便来。”    ......    与此同时,一品楼居二楼一间常年紧闭的客居内,易沐雅一心想找的庞德正垂着头站在里边,而他的正前方,立着一位黑衣男子,端看面貌,公子无双怕也不过如此。    黑衣男子开口,声线平稳竟似没有一丝温度:“你自去见她,照我安排的做便可。”    庞德的面上有一分犹豫,毕竟来人是他的亲侄女:“主子......”    黑衣男子却像看不惯庞德的优柔寡断,丢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去:“你自斟酌。”    留下庞德站在原地,片刻后,动身离开。    庞德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侄女究竟做了什么,得罪了这样一个大人物,焉有出路?    ***    庞德推门而入,套房内仅剩易沐雅一人,端坐桌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庞德的面上有几分生硬:“阿雅,是你找我?”    易沐雅闻言抬头,心里觉得委屈,说话口气中便带了几分撒娇意味:“嗯,舅舅真是偏心,换了地方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跟侄女说?害阿雅一通好找。”    庞德的声音礼貌却也疏离:“是舅舅考虑不周。”    易沐雅听出来了,觉得舅舅好像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不过她将这种感觉归结于自己与舅舅许久未见,一点生疏罢了。    易沐雅很快想到自己的来意,也不绕圈子,直接开口:“舅舅,阿雅希望你将全部厨艺传授给我。”    那话说得,就好像在问你吃了没有一样顺口。    庞德闻言,面上的表情一点点冷却,原本心里那点对侄女的疼爱瞬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他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易沐雅没想到舅舅会是这种神情,脸色一下子也冷了下来:“舅舅,阿雅得到那本秘籍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可是你。”    想到了舅舅见到自己带来的美食秘籍时欣喜若狂的表情,再看看如今眼角的疏离,易沐雅一下子就懂了舅舅的意思,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舅舅要这样做?    庞德道:“舅舅已经把该教的都教给你了。”    诚然,舅舅的确是将自己不懂的都教给自己了,但易沐雅觉得...不够......这些比起那本美食秘籍来说又算什么?如果没有美食秘籍,舅舅压根就不可能厨艺大增,也不可能被人挖墙脚,如今过得风生水起。    这样一想,易沐雅瞬间觉得理直气壮。    舅舅本来就是欠她的啊!她如今不过索要一点报酬,有何错?    易沐雅没有说话,但庞德已经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怨恨,心下叹气,侄女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了?他想起主子的话,收起心里对侄女的那丝不满,冷然道:“虽说你娘是我们庞家的人,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庞家的厨艺手法绝对不会交到外人手上。”    这句话,已是决定和易沐牙撇清关系。    易沐雅却丝毫没有被庞德的话影响,自顾自道:“凭什么,表哥好吃懒做,难道你要让庞家的厨艺之路断送在你的手上吗?”    见易沐雅气急败坏之下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庞德终于生气了,手指着易沐雅:“你......愚不可及。”    随后后退两步,直接离开包间,不看后面表情越来越狰狞的易沐雅。    好,好,好,都是贱人,都该死!    易沐雅在屋子内忍不住掀了桌子,翻了茶杯,待发泄了一通怒火后,才愤愤然离去。    就表哥那副德行,她等着......总有一天,舅舅会来求着传授她厨艺!    易沐雅离开后,原是咬牙切齿,待到了大街上,被凉风一吹,瞬间清醒,难得迷茫......    她算是看清自己的舅舅了,如今,她又该如何是好?    难不成要她在易沐牙的光环下活一辈子,易沐雅咬咬牙,她不甘心......    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易沐雅踉跄两步,抬头正欲发火,却撞到了一双带着温润水玉的眸子里。    “抱歉,惊扰了姑娘。”男子一袭白衣,身形如竹,眉目俊朗,此时手持折扇微微一笑,在布满阴霾的易沐雅的心中,荡起一丝波纹。    易沐雅娇娇一笑:“是小女子失礼。”    易沐雅本也喜穿白衣,青丝如瀑披撒肩头,那双眼眸黑得几乎如墨水,嘴唇微白,娇然一笑间竟让人觉得仙女下凡,欲羽化而去。    “不知可否请姑娘喝杯茶,也算赔礼道歉?”    易沐雅咬了咬嘴唇,眉头微锁,似乎欲言又止。    男子瞬间了解,看了看头顶的一品楼居牌匾:“姑娘若不喜此处,可换一地?”    见对方如此善解人意,易沐雅觉得自己再拒绝也不妥,于是点头同意道:“多谢公子。”    一品楼居二楼的窗台被悄悄打开,一道黑影紧盯着离去的身影,嘴边勾起一抹笑容,稍瞬即逝。    ......    候阴微微侧目看向一边的女子:“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易沐雅微像候阴一拱手,也不拘礼,直接道:“我叫易沐雅,如沐春风的沐,雅致的雅。你呢?”    男子扬扇,如沐春风,那绝世面容便叫人难忘:“在下候阴。”    两人相谈甚欢,从候阴的话语中,易沐雅知道:这是一个从京城来的贵公子,此番来江南却是为了看未婚妻来的,还言明他的未婚妻是这江南有名的书香门第易府出身,父亲曾是皇上钦点的状元。    姓氏身份一对比,易沐雅的心中满是震惊,慢慢地,还生了一丝嫉妒,这样的男子,竟然是易沐牙的未婚夫?    凭什么是她的?    心里几乎被嫉妒吞噬,易沐雅面上却仍是虚伪地笑,她不打算和这人认亲,不过这人的身份,倒是可以好生利用。    易沐雅在算计候阴的时候眼眸是低垂的,没有看到的是,头顶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候阴,说笑之时眼眸之中一片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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