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济一面轻松的拨转马头,一面看着身侧的郑道瑜竭力控马想跟上他的动作。少年的脸色发红,额头鼻尖都冒汗,看来已经累着了。他转过马身时已窥见湖边众人,其中某个身影正向这面眺望,回头对郑道瑜说:“走吧,去湖边歇歇。”拍拍马跑向湖边。
郑道瑜跟在他身后,举起袖子擦汗,开心的说道:“殿下的骑术真是精湛!可惜今日是暂停桑水,真想多停几日才好。”
高济看他话语真诚,哈哈一笑说:“你刚刚还说在卢家有你惯常骑的乌云踏雪?范阳换船只怕要几日时光,到时再教你。”
郑道瑜大喜道:“多谢殿下!”
说话间胯下马匹已经到湖岸,郑道瑜跳下马来朝郑稚跑去。看着满头大汗的弟弟,郑稚从绯红手里取过湖水浸润过的汗巾,细细的给他擦汗。
高济缓步走来,他的额头到是干干净净的,手中的金丝马鞭折拢握着,坎坎站到郑道瑜身侧,地下目光看着擦汗的姐弟二人。
仿佛感受到目光,郑稚擦汗的动作一顿,抬头看时就撞见高济双目炯炯的看着她。还未等她把目光移开,高济就略带惆怅的说道:“道瑜姐弟情谊和睦,吾见之羡慕啊!”
郑道瑜一愣,他想起父亲讲过,高氏的两位嫡公主都所嫁非人,特别是太原长公主,先嫁前朝孝静帝,不久孝静帝被废,父子皆被杀死。再嫁司空杨愔,九年前杨愔拥护废帝高殷,被娄后杀死,长公主吐血不止,寡居不出。想到这里,郑道瑜脸色一变,低下头去。他又意识到姐姐很快就要嫁到皇室,高阳王是当今陛下的亲兄弟……想到这里,郑道瑜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忍不住发起抖来。
眼见弟弟的情形,郑稚虽然脸上惊异,却电闪般的回过神来。她一面怜惜的摸摸弟弟的头说:“虽然是春日,你这般出汗,又在湖边吃风,小心生病,我让宋护卫陪你去换一身里衣罢。”说完拉过弟弟的手拍拍,将他往宋苇那边推了推。
她抬起头对高济行礼说:“殿下也请歇歇。”绯红走上前来,低头恭敬的递上汗巾。
高济双手负在背后,也不说话,只盯着郑稚看。郑稚心里不安,想要避开。但她想起刚才弟弟的情形,虽然不知道弟弟为何面色大变,可这一路上行船,总是避不开这位殿下的,不如早点低下头去为好。
想到这里,郑稚轻轻拿起绯红手里的汗巾,双手托起奉与高济道:“舍弟劳烦殿下指导骑术,殿下擦擦汗吧!”
高济的嘴角终于展开一丝笑意,笑意开始弥漫到他的脸上时,他才缓缓伸出手接住汗巾,却没有擦脸,只擦了擦手,随手递给了身后的侍从。
春日的白昼虽然变长,但众人出来也有几个时辰,眼看太阳开始挂到林梢,四周渐渐起了风。
宋苇陪着郑道瑜走回来,换过衣裳的郑道瑜神色已恢复正常,宋苇请示郑稚,是否应该早些回去,以免夫人挂心。郑稚当然很想马上就走,只是高济在这,她不好贸贸然径自离开。神情踌躇间,高济已经向侍从挥手要马,翻身跨上马背说:“走吧,正好一道回去。”
郑稚心里一松,连忙让人去牵马。这期间她总觉得高济一直在盯着她看,心里是又惶恐又羞涩,还有点点窃喜。刚刚跨到马上,就发现腰间的银香囊从马上掉了下去,咕噜噜的朝坡下滚。
“呀!我的香囊!”话音刚落,宋秀绯红就赶紧跳下马去追赶,但见镂空球形的银香囊已经飞快的滚入湖中。宋秀伸出手去捞了一会,只摸到几把细沙,只好回来复命说:“大小姐,香囊滚进湖中,属下没有捞到。”
郑稚说:“无妨。是我自己不留意。”只是这镂空银球香囊是母亲按邺都风尚新给她添置配裤褶服的,今天尚是第一次戴就掉落了,心里有些不舍,脸上难免就显露出来。
“一个银香囊而已,”高济在一旁说道,他顺手从腰带上一撸,拎出一只红丝如意结串着的镂空象牙香囊递给郑稚,说:“这是年初陈国新送来的玩意,据说是用南越的象牙所制,我正嫌它易碎,给你玩吧。回头我找高阳王侄要些好物件。”
郑稚自然要推辞,话还未开口,象牙香囊就划过空中,落到了她的怀里。因为知道是易碎的物件,郑稚连忙用手抓住。再抬头,高济已经一鞭子抽在马上,留下踏踏马蹄声。她只好收回话语,把香囊暂时交给绯红保管。
看着你来我往,其实掉落香囊到高济离开也只是几个瞬间,等大家回过神来,文简王已经先离开了。宋苇看天色确实不早,也催促众人早些回去,大家纷纷上马沿路而回。
一路回到船上,郑稚都未曾再遇见高济。晚膳后洗漱一番,郑稚并没有马上安歇,而是在灯下等待母亲卢氏。
卢氏在膳后又忙了一阵,各船管事纷纷前来请示。处理完杂事又沐浴了,见女儿还没有休息,就问郑稚说:“阿鸾,今日跑了一天,怎么不早些休息?”
郑稚低下头思量了一下,把一个红丝如意结的镂空象牙香囊放在案几上,对卢氏说道:“母亲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