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的历史真是辉煌，但林一首先注意到的是卢氏对待庶出子女的态度——不承认他们是卢家的人，也就是不承认他们的地位。这意味着，在卢氏，庶出子女不是府邸的主人，那么，他们是什么身份？如何生活的？

林一联想到，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卢氏夫人，对待郑秸这个庶女，几乎可以说是极其大度和宽容的。但其骨子里，还是卢家人的想法，比如嫡女郑稚嫁人的时候，郑秸就成了添头。

她抬起头看向郑秸，正好看到郑秸也看着她。郑秸目光幽深，好似一口黑黝黝的井一般。她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惊惧、愤恨、不平、庆幸、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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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排四骑开路，第二辆马车虽然也是油壁车，但内里却另有乾坤。郑稚喝着菊花水，马车中间是错落有致的三层小几，梅子青色莲瓣碟里放着金色的鱼丝，酱红的鸭舌，浸蜜的小枣，江南的笋丝，绿豆糕、桂花糕、榛子酥都做的小巧玲珑，叠在一起分外精致。郑稚的眼睛刚刚在鱼丝上停留了一下，张娘子已经用小巧的铜链银箸夹了鱼丝放在掌心大小的同色小碟里递到郑稚面前。

拿起一手长短的银箸，这银制的筷子整体光滑，筷子上端有细致的雕花，筷子顶端有铜制的细长链子连在一起，想来是为了马车走动时筷子掉落而特意设计的。郑稚面色沉静的接过小碟尝了一口鱼丝，味道鲜美，又香又松。好吃！

绯红跪坐在郑稚的身侧，眼睛里闪着惊讶、羡慕和迷醉。她跟随郑稚上了马车后，立刻就被马车松软舒适的程度，四壁锦缎金玲的装饰惊呆了，等到张娘子从桌几下摆弄出各色精致点心，茶水，她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再看张娘子服侍郑稚的情形，绯红只觉得自己真是个废人！

郑稚在张娘子服侍下又吃了几口枣子，尝了尝榛子酥和桂花糕，这才停下来。张娘子从马车后面的壁柜里掏出雪白的手巾，让郑稚擦手。又拿出精致的菱花妆镜，一套梳篦用具。郑稚自然的照了照自己的样子，擦干净嘴角，重新上了口脂，把刚刚上下船而吹乱的发丝用篦子整理好，这才安静的坐下来打了个哈欠。

昨晚母亲十分兴奋，一直和她说外祖家的事。虽然五、六岁时她来过外祖家，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她和母亲就一直没有再到外祖家小住，只逢年过节送礼写信，派遣管事相互问候。到是弟弟道瑜，长到十岁就送到外祖家读书，住在外祖家的时间比在朔州的时间还长。她知晓母亲对这次回范阳很重视，可是母亲一整晚都在说话，使她都没有好好休息。

张娘子安静的收拢了点心餐具，又把桌几移到马车一侧，用几个小小的机关扣固定住。这才轻声请示郑稚，说马车上有攒新的丝被、靠垫，进城到府里还有不少路程，小姐是否要休息片刻？她会提前告知小姐，让小姐有时间整理妆容的。

郑稚点头表示可以后，张娘子指挥绯红一起从壁柜里取出枕头被子，服侍郑稚去除外面的裙衫，甚至在郑稚躺下后，把一个点了安息香的香薰铜球挂在了马车壁上。

郑稚闻着安息香味合上双眼，迷迷糊糊间还听见前面第一辆马车边，自己的舅舅正在朗朗的笑着。他的笑声、说话声、马蹄声和马车拉动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仿佛在远远的天边，渐渐的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