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笑非笑扫了郑康公一眼,顾岑希伸出因在边境生活而略有些粗糙的纤细玉指,在郑国满朝文武的注视之下,沿着青铜鉴的外侧,将手探了进去。
热气依旧在氤氲,耳边似乎萦绕着倒吸气的声音。顾岑希冷冷一笑,玉指在青铜鉴中摸索了一圈,抓住了那枚青铜币。
抬眸扫了一眼郑康公微微有些哆嗦的手,顾岑希唇角不着痕迹掀起一个淡淡的弧度,缓缓将手拿了出来,直面郑康公,摊开手掌,一枚仍旧在冒着热气的青铜币出现在手心。
示意那捧来青铜鉴的随行带着青铜鉴退下,顾岑希把玩着手中的青铜币,朗声道:“外臣已经示范完毕,如今该郑公展现天下胸怀了。”
说罢,将那枚青铜币随意投入七鼎中的一鼎内。
见状,郑康公下意识想要逃避。但满朝文武目光睽睽,一个女子已经做过示范,倘若他退缩,恐怕从此之后再无任何君主威信可言。
郑康公忽然之间很想念郑司寇那句:“王上,这不妥!”但是郑司寇已经被他吩咐的内侍给拖下去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咬了咬牙,郑康公站起身,缓缓向七鼎走来。
竟然还没有完全崩溃心里防线?顾岑希挑了挑眉,瞥见郑康公哆嗦的越发明显的手,微微一笑,“恭迎”郑康公走向七鼎。
行至青铜币所在的那一鼎之内,郑康公颤颤巍巍探出手,触及那滚烫的热气,倏然收回手。
满朝文武隐约发出一声“嘁”的声音,郑康公老脸一红,心中却更加害怕。顾岑希不知是用什么办法在沸水中取出钱币,既然她一介女子可以,自己自然也能,但被沸水烫伤之事留下的阴影实在是太深……
一直认真观察郑康公神情的顾岑希明白,添油加火的时刻已经到了。
故意唏嘘了一声,顾岑希看似真诚的感叹道:“沸水确实可怕。我曾识一人,年幼时被沸水烫到了某些地方,结果不能人道了……哦,郑公英明神勇,自是不惧滚水的。”
郑国朝堂之上,一个女子就这般毫无顾忌的说出这般粗俗的话,而且身旁站着一位亲身经历过烫伤的君主。
郑康公的脸不由抽了抽,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是味?
硬着头皮,再次鼓起勇气探向沸水,手掌方才接触到水,灼热到近乎窒息的滚烫感袭来,曾经的阴影再度涌上脑海。
怪叫了一声,郑康公猛然收回了手,像见鬼一般后退了好几步,连连道:“寡人只需做好这郑国君主便好,九鼎寡人不要了,不要了!”
心理防线崩了之后,郑康公还真是窝囊出了新高度。顾岑希瞅了瞅郑康公的怂样,打算回去之后让亓朝的史官添上一笔。
“那,陆太子……”顾岑希脸上故意浮现为难的神情,似乎郑康公不要九鼎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情。
郑国满朝文武见顾岑希如此神情,不约而同在心底啐了一口。
终于明白为什么亓朝要派这么一个女人出使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到底知不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
“陆太子你拿走,拿走!寡人不要了,不要了!”如今的顾岑希在郑康公眼中就是洪水猛兽,连忙摆手道。
暗自翻了个白眼,顾岑希对天叹息。她倒是想“拿走”陆君唯,那位祖宗走不走还不一定呢。
就要见到他了……
这个念头一涌出,顾岑希忽然之间百感交集,恐慌,紧张,期待,焦急,纷纷缠绕在心头,像生了藤蔓一般,又似有猫在心头抓挠。
“那就劳烦郑公派人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