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张禄带着家丁回到了李家。此时，莹莹还在昏迷。家里所有人都聚在她屋里。姨母坐在床边，手死死拽着莹莹的手，哭成了泪人。李明达则在屋里打转，请的郎中则在一旁跟李氏交代着什么。

张禄推开门，满身血污的来到莹莹房间。身后的家丁也都跟了进来，几十人，将身后背的头颅一一放到莹莹床前，张禄则一声不响地跪在了前面。李氏看到儿子和眼前的场景，一下子晕倒在旁边，张庸急忙上前扶着坐到椅子上。李明达看着眼前这一颗颗头颅没说话，转身和管家交代了说：“去正厅去请清河县知县过来吧。”

一会儿，知县带着一班衙役来到屋里。见到李明达抬手行礼说到：“听说李老将军家中公子已将案犯缉捕归案，下官特地前来收押。只不过这案犯在哪呢？”

李明达用手一直地上那一个个布包说：“案犯都在这里了，烦请知县大人过目。”

知县一看，脸色大惊。马上又强装镇定的说：“有道是‘虎父无犬子’，公子果然是将门之后啊，仅带领家丁，三下五除二就将这伙贼人剿灭。为我县地界除掉一害，我即刻上表为公子请功。来人啊，将这群匪徒首级收走！”然后又对李明达说：“既然案件匪徒已尽皆伏诛，那下官也就不打搅了，下官告退。”

李明达回礼说：“有劳知县大人了。李忠，替我送送知县大人。”李明达随后转头和跪在地上的张禄说到：“起来吧，你小子。。。”李明达拍了拍张禄身上的灰尘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心疼“叫银翘打盆热水回屋给你洗洗，满身的血污，吓着家里人。知县那边的是你就别管了，老夫在官场还有些人脉，到时候都帮你把事情打点好。”

张禄神情麻木一言不发地向外祖父、父母和姨妈跪拜后，离开了莹莹房间。

回到房间，银翘替张禄在浴盆里打好了热水，正要上前替他宽衣的时候，张禄制止了，并吩咐到：“不劳烦银翘姑娘了，我自己来。从今天起，我的吃喝用度都由你替我送进房间。另外跟家里人说，我最近谁也不见。

“是，公子”银翘说完就退了下去。

张禄将带有血污的衣服脱下，身体慢慢地滑入浴盆中。温热的水将他冰冷的全身包裹，身上已经干涸的血污也慢慢溶化在水中，将一整盆水染成了淡红色。张禄坐在盆中放松下来后，才发觉手腕和胳膊因今日的挥砍而显得格外疼痛。闭上眼睛，脑海中就充满了各种各样恐怖血腥的画面。那一幅幅闪回的场景如同地狱绘卷一般出现在眼前，他们面容惊恐、害怕，求饶声隐隐约约在耳畔出现。即使张禄将头和身子深深埋入水中，也丝毫不起作用。

这些都在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张禄——这个读书人，生下来第一次做出这么残暴的行为。那一刻他在那群流民眼中仿佛地狱魔王现世，将他们的性命如同割草般带走。他现在已经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是满嘴仁义道德和玲儿谈论诗词歌赋的秀才，还是今天带领家丁在城外癫狂屠戮的疯子。他怒吼、他茫然、他哭泣、他不停拍打着水面以此发泄这心中的恐惧，但这依然没有用。那些惨叫依旧徘徊在耳旁，一闭上双眼许多惊恐的眼神依然死死地盯着他看。

从那以后，张禄好像是疯了。银翘每日将饭菜和干净衣物送进屋内，又将上一餐用过的碗筷和被弄脏的衣物拿出来。张禄则在屋内时不时大哭，又时不时放声大笑。有时候将筷子比作宝剑在手中挥舞，有时候又抱着书一人冲着空荡荡的屋子说话聊天。

一家人这几天在他屋外看的是既焦急又心疼，李氏因此哭晕了好几次。李明达也急得团团转，将整个武川卫和周边县城能找到的郎中都找了一边，也对此束手无策。

已经昏迷多日的莹莹此时终于醒了，她猛地睁开双眼，脱口而出的第一句便是：“禄哥哥救我！”

在床前一直守着的姨母被莹莹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后立马向屋外大喊：“莹莹醒了！莹莹醒了！”随后李明达和管家带着郎中也来到莹莹屋里。莹莹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然后对姨母说：“娘，我是怎么了，为啥大家都围在我屋里？”

姨母听到莹莹这么问自己，转头无助地看着郎中。郎中说：“夫人莫慌，小姐之前受到惊吓，今大病初愈。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姨母听后，对莹莹说：“莹莹乖，没事了。你之前晕倒了，大家这都是关心你。”

“哦，对了娘，我怎么没见到禄哥哥和姨母姨夫呢？”莹莹慢慢躺了下去问到。

几人面面相觑，安慰莹莹说：“你禄哥哥有事情在忙，晚些时候再来看你。莹莹先休息，等休息好了，禄哥哥就回来了。”说完，郎中递给姨母一碗安神的汤药，姨母将汤药喂给莹莹后，又将被子给莹莹盖好。莹莹渐渐的睡下。

到了入夜，莹莹又被噩梦惊醒，口中大呼：“救救我！”姨母听到女儿的惊呼，飞奔到莹莹床前安慰到：“莹儿不怕，娘在这儿呢。”

“娘，我梦见我被人贩子抓住了，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地要撕我衣服，然后禄哥哥就来救我，我看见他被十几个坏人殴打。娘，禄哥哥没事吧？”

姨母听完，泪水再也忍不住，便哭了起来。

莹莹见到母亲痛哭，连忙问：“娘，你怎么了。我究竟遇到什么事情了？禄哥哥又在哪里呀？他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架不住莹莹的一再追问，莹莹母亲只能把整件事情和莹莹说了一遍。等听完，莹莹泪流满面，哭着跑向了张禄的房间。到了房外，银翘拦在门前对莹莹说：“公子有令，不准任何人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