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宁没想到,大小姐前脚一走,姑娘便如猴儿般跳下了床,连鞋也不穿便向外跑去。春宁拎起唐素衣的鞋子追出去,没跑两步又生生停下,差点撞上了前面的唐素衣。
唐素衣停在外间,踌躇着,小脚丫子愣是没敢往前踏一步。
“嘶,真冷!”唐素衣抖了抖肩膀,自言自语道。
“姑娘,您这病才好利索没几天,怎的又胡闹起来?”春宁一边埋怨,一边把手中的鞋子放下,伺候素衣穿上,又拉了素衣进里间洗漱一番,细细抹上香膏,换好衣裳,左右瞧着没有问题了,这才放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厢房,内心都不由自主在嘀咕着:
春宁真是墨迹。
姑娘真是任性。
早先便一直候在外室的泠画上前一步,行了个礼,柔声道:“素衣小姐,大小姐吩咐奴婢在凉亭备好了早膳,您看是先……”
唐素衣没答话,倒是连连看了泠画好几眼,这人眉目与20年后的薛氏无太大的差距。素衣依稀记得,那年念心难产时,是薛姨娘苦苦求了林清和,请来宫廷御医,救下念心和她的孩子。
薛姨娘,便是泠画。
姐姐失踪后,琴棋书画四个婢女散了三个,只剩泠画一人留在唐府。素衣怜惜她,嫁入林府时便也带上了她。不曾想,泠画一进林府便勾上了林清和,更易姓薛,自唤薛姨娘,道是要削断过去,与唐府再无瓜葛。
那时,素衣对府内琐事并无太大的兴致,便由了泠画折腾去。若不是后来,泠画救了念心一命,素衣怕是会一直误会她。
借此可见,泠画并非歹人,她自小与姐姐亲近,把姐姐当成亲人,不过是因唐素衣代姐出嫁而平添了怨恨的可怜人。
兴许那时泠画还把姐姐的失踪怨在了素衣身上。
察觉到姑娘又走了神,春宁只得暗暗扯了扯姑娘的衣袖。
唐素衣回过神,冲泠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且放着吧,我等姐姐回来一块儿吃。”说着,摆摆手示意泠画退下,自己带着春宁便往外走去。
唐素衣走得很快,后面的春宁不敢大意,也跟得很紧,生怕跟丢了人。
两人行色匆匆,一路走来竟没遇上几个人,走过大片的木棉树,走出回锦院,距离北院越来越近。显然,这条路今早刚被人走过,零星而又斑驳的脚印印在青石板上。
一定是姐姐。素衣这般想着。
走着走着,即将抵达北院之际,唐素衣一个拐弯,走了另一条路。这条路通向的是唐府大门和敬安堂。
春宁心里咯噔一声,姑娘不是去北院找大小姐?难道……今天又要搞事情?
正想着,春宁耳边就传来姑娘清脆的声音,“春宁,差个小厮去外院请唐管家来敬安堂,我有要事相商。”
姑娘,还真要搞事情!
“姑娘,您这是……”春宁有点迟疑,多嘴问了句。
“正事儿,正事儿,你请来便知。”唐素衣一边走一边讲,前面已经能看到敬安堂的院门,她又催促道:“快到了,你赶紧去安排罢,我自个儿进去便可,记得顺便让人收拾收拾花厅,我要去那儿见唐管家。”
春宁张了张嘴,想劝劝自家姑娘,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先听命,差使小厮去请人。
印象中的姑娘并不是这样雷厉风行的性子,虽然闹腾跳脱,再怎么任性也不会闹到外院去,现在这是怎么了?春宁又想起,前两天,大小姐和姑娘与唐管家聊了会天,虽不知内容,但唐管家退下时脸色并不佳,兴许是真有要事。
...............
唐管家被小厮引来花厅时,便看到眼前这一幕。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瞪大,似乎完全没料到会看到这样的素衣小姐。
一豆蔻少女,着嫩绿衣衫,歪歪地斜坐在主位,一手托腮,一手轻捧茶盏,身子似乎没长骨头似的,毫无形象倚靠在桌子上。
春宁瞅见唐管家的脸色,脑袋都不由得疼了起来。
被最严肃的唐管家看到姑娘这样一副模样,少不得要说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