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3)
唐素衣恭敬着,唐管家推托着。
这一老一少,与其说是在交换情报,不如说是在相互试探着。
唐素衣在看唐管家是否会接纳自己,唐管家代表着老太爷的意志。
唐管家则是在权衡,要怎么跟老太爷讲起这桩事,老太爷又会是什么想法。
春宁一人守在外面,听不见门内的谈话声,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许是敬安堂这边的管事得到了姑娘前来的消息,便让下人暂时别打扰到这边,倒也是个有眼色的。
百般无聊之际,春宁听到了花厅侧面传来一声细响。
这得亏了春宁的好耳力,换作一般婢女守门,可能就听不见这声音了。
春宁留了个心眼,怕自己直接嚷嚷会打草惊蛇,便蹑手蹑脚走过去。直到看到窗下的灰色人影,这才大喊出声:“哎!哎!谁在那边?”
那人一听,吓得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春宁连忙跑了过去,准备来个人赃并获。
那人也迅速爬起来,准备往侧面的院子里跑。那院子栽了不少树木,还有嶙峋的山石,想要藏起区区一个人倒也可以。
春宁见对方溜得比兔子还快,不由得懊恼起来,万一被他跑掉了可就糟!姑娘安排自己守门的事情没做好,还被人接近了花厅偷听,姑娘肯定会不高兴的。这般想着,春宁自己也加快速度。
那人眼见着正要冲出院门,不由得喜上心头,脸上的喜悦还未完全展露,衣服后领就被一只干枯有力的手拽住了。
“额……”那人向前用力,越挣扎,脖颈束得越紧,他不得不放弃逃跑的念头。
趁着这个机会,春宁总算追上了。她狠狠喘了两口,神色凌然,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个耳光子,“大胆!胆敢偷听素衣小姐谈话!”
“啪”的一声炸响在花厅外,春宁的手震得生疼,面上半点不显露。
唐管家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好笑地看着这个毛毛躁躁的小婢女,自己也不出声。
许是唐管家的视线太过惹人,春宁总算是注意到这个帮她逮住小毛贼的人。
见是管家,春宁连忙行礼道:“见过唐管家。”说着,眼眶湿润地揉了揉自己的手,“多亏了您,不然可就让这窃听的贼子逃走了!”
一气之下,打得那人脸疼,春宁自己手也疼。
唐管家呵呵一笑,“春宁姑娘不必多礼,手可还疼?老夫那有几瓶药酒,对跌打肿伤有奇效。”
言外之意是,你下手闷重了点吧。
“谢过唐管家,奴婢怎敢劳您费心?唐管家不必担心,奴婢随素衣小姐回去时,会向小姐讨要伤药的。”春宁小脸一红,但却十分大声地婉言谢绝。
她在刻意提醒花厅里的姑娘,是时候出来“主持公道”了。
此时花厅内端坐着的唐素衣,是懵逼的。
她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怔愣,就在上一刻,唐管家突然说了句‘有人’,咻的一下不见了,若不是桌上那杯还荡漾着一圈圈水晕的水,她甚至以为自己花了眼。
春宁刻意的话传到唐素衣耳里,她才回过神来,从花厅里缓缓走出,一面接近三人,一面笑道:“我说唐伯伯怎的一下子就不见了,原来真的隔墙有耳呀。”意味深长的眼神瞄向了那灰衣男子,素衣却在宽慰被春宁拒绝的唐管家,“唐伯伯您别理这丫头,她就这样,总不愿在外多事,倒是情愿麻烦她主子我。”
唐管家将窃听者按跪下,这才松开手理了理衣襟,也笑道:“素衣小姐说得对也不对。若承了老奴这一份情,春宁少不得以后要还回来,倒不如承您的情。这主子奴仆的,多一些事情磋磨,才有后头的忠心耿耿。”
“唐伯伯高见,是我这小婢女愚钝了,总是给我添麻烦。”唐素衣笑着摇摇头,终于正脸看向那男子,“你是何人?为何在窗下偷听?”
那男子低着头,不答话。那脸蛋子高高肿着,让一向娴淑的春宁羞红了脸,她才不承认自己有那么暴力。
唐素衣挑眉,这人倒是有几分倔气,却不知为何要偷听。
“起来说话,看着本小姐。”
灰衣男子像是松了口气,立刻站了起来,抬起头看像唐素衣。
这小子长得很普通,浓眉小眼,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一身粗糙的灰色衣裳,如果和唐管家一起扔到人群中,说不定还真没人能认出他俩来。
“哎!你,你不是昨日老夫派出去的小子吗?怎的来窗下偷听?”唐管家认出这人的长相,不由得吃了一惊。
“小人见过素衣小姐,见过唐管家。”男子立刻行礼,又答了唐管家的问话:“回唐管家的话,小人的确是昨日被您派去锦绣堂查探消息的,求管家和素衣小姐网开一面,饶小的一命!”说着,便跪了下来,以头磕地。
唐素衣疑惑道:“你是何人?何出此言?”
她何时要过别人的命了?
两声疑问,吓得男子浑身一抖,仿佛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头垂得更低了,也不敢再答话。
唐管家替他答道:“此人是外院一小厮,名唤冬荣,外院管事安排他跟着伺候外院的门客,昨日老奴见他还算机灵,便派他去打探消息。只是,此番他为何要偷听,老奴确实不懂了。”
“冬荣?这名字起得倒是好,玄木冬荣,煌煌荧荧,却是与你的长相不太般配呀。”唐素衣念起了冬荣的名字,嘴角扬起笑意,道:“我虽做过大大小小的顽劣之事,只杀人一件从未做过。冬荣,你又缘何叫本小姐饶命呢?”
少女的笑声无疑很有感染力,冬荣沉默着,思考自己是否该相信素衣小姐。
冬荣心里清楚,无论相信与否,他依旧是素衣小姐眼底的小蚂蚁,她随手一捏就会死去。
“……昨日……锦绣堂,走火……”冬荣跪着,抬起头看着素衣的方向,结结巴巴地回答,“我,啊不是……小人听到,府里有人说……是杀,杀人灭口。小人很害怕,杀人灭口……那,那小人……也要被灭、灭、灭、灭口。”
可见,冬荣是怕极了。
唐素衣被冬荣的话逗笑了,她故意学着冬荣的口音,道:“灭灭灭灭口?管管管家,您您您会不会灭灭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