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流从随身的布袋中掏出了一卷书册,恭恭敬敬地递来,说道:“这是家师崇难手抄的《楞伽经》,请庾施主转呈三王爷”。
东宫太子排行老三,曾做过晋安王,崇难和尚与他相识之初便以三王爷相称。
庾信这边接过佛经,揣入怀中,归流将布袋解下,信手放在身下。
这边只见俏丽的侍女拿出长长的如筷子一般粗细的木勺,从瓷瓶中舀出香气四溢的酒,银线轻轻落入庾信案上的玉杯里。
不多时一道道精致的小菜就摆放好了,盘子里都是一些应季时蔬,全无荤腥。
这边为归流准备的是春茶,茶味清冽一尝就是今年的上好的春芽。
庾信一饮而尽,慨然道:“不愧是维桢楼!此酒香气醇和,入口绵柔。是上品!”
这边归流闻着有些嘴馋,但还是以茶代酒与庾信畅谈起来了。
归流只给这位金陵才子讲着一桩争夺财产的逸事,故事从自己第二次的昏迷醒来说起。为避人耳目,防着隔墙有耳,他故意隐去了姓字官职。
在讲到皇帝陛下的时候,只说他大财主,因此旁人也只听到一个和尚讲述着老无赖和小无赖想要如何如何谋害一个大财主,想要如何如何抢占他的宅院,害了大财主的儿子。
讲到老无赖之时,归流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案上写下“临贺”。
庾信本就才思敏捷,当即便理顺了各中情势。
“有几点,小师父可曾想过?”
“庾施主请问。”
“其一,大无赖为什么不纠集京城里的无赖,而是要吴郡的人来此,岂非舍近求远?”庾信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其二,涵元寺里的崇难师父如何得知极春楼,然后将你派去?”
归流微点着头,这些问题也困扰着他,只是它就像被一双大手推着向前,没有闲暇思考着这些。
归流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些情形小僧也殊为不解。”
他二人正百思难解的时候,却听得楼下群声鼎沸,其间夹杂着有击鼓之声,细细听来鼓声逐渐逐渐密集,似有隆隆战车驶过。
庾信的脸上登时露出了喜色,起身道:“此事今后自能查明。今日论辩之会,小师父可愿一观?”
归流在大堂中间靠西的一个角落里挤着坐了下来,好奇心和玩心驱使着他凑这个热闹。
他的左手边是一个活泼能言的书生,归流才他寒暄了几句,那人竟开始熟络地同他攀谈起来。
右边靠墙的坐着个剑眉明眸的男子,这男子一身最普通的小吏打扮,但却让人感到有一股武人气质。
这种吏员在金陵城本就随处可见,比秦淮河里的鱼虾都多。
归流并未将他放在心上,只和他略微施了个礼,就开始注视着大堂中央有两层台阶的论台。
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商贾走上台来,他向众人行了个礼,说道:“在下维桢楼马子仲,感谢各位今晚的捧场。”
他看着有近五十岁,然而中气十足,酒楼内的众人都能听清他说的每个字。
台下一片呼声,马子仲顿了顿,接着说道”今日九月初七,维桢楼论史,论题是代魏崩溃的最大败因。请列位才子直抒灼见!”
代魏就是历史上的北魏,其前身是拓跋什翼键所建立的代国,因此这里称它代魏。
大堂里有片片私语声,左边的书生对归流说道;“此人就是维桢楼的老板马子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