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疯言疯事都随突如其来悠扬琴声悄然过去,第二天的黎明却难得迟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凌乱飘飞的金黄羽毛,璀璨生辉,却未感温度。
从天而降,浩浩荡荡,羽毛的光辉愈加刺裂,照得这黎明消失的天愈发滚烫。刚开始,还只是绵延小雨,一片一片稀稀落下,应是王者隆重的谢幕,又藏着不甘,怎地也不肯赶快下场。紧接着,王者的追随者大众出场,它们甚至拥挤成一簇一簇,迫不及待让所有人看见它们的荣耀,可世人未见光明,仍痴痴躲在梦中呢。
它们独自闪耀,在自己的舞台绽放,然后落幕……只是这场谢幕,是神赐予的。
或许吧……
云之言站在观星楼楼顶,肆意绽放着他身后无比荣耀的翅膀。翅膀与主人呼吸同频共振,微微挥舞中,凸显一种高雅富贵,而每一根羽毛又显得静悄悄,不敢太过张扬。因为它们的主人正在缅怀,缅怀他死去的族人;在哀悼,哀悼往日盛世家族,如今竟连个全尸都没有。
只剩漫天落羽在替他们流泪。
天空中,漫漫羽毛从无名云层里落下,落在澄澈水面上,落在干枯树枝头,落在世人高昂的头顶,落在他们深爱的大地上,然后化为光点渐渐消散。
这是羽葬,是翼族神奇而浩大的葬礼。
羽葬这一神秘现象的出现意味着当天在翼族中有高阶级灵者逝去,也有人说那些羽毛是逝去者余留的最后一缕意识,那些人可能只是想在灵力未完全散尽时再好好看看这个曾经为之战斗过的大地。
云之言却不相信这高尚的说法,因为他父母在战场上奔赴了一生,最后天空,或者说是这个所谓的神并没有为他们赐予这一场葬礼。
这些羽毛真的很美,也让人深恶痛绝。
不知道哥哥他现在怎么样了,他,总是害怕离别的。
“羽葬,第一次见,果然很震撼。”尧怜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不过和上次一样,她唯一的目标只有那个满是酒的吧台。
云之言早就收了翅膀,原因有二,第一就是他对夏无眠昨天询问的那个问题有些顾虑,其次就是这里大多数人属于阴灵,而他太过炙热的阳灵释放会影响到他们的灵力,严重的话甚至可能导致他们失控。
云之言无事人一样,好像他刚刚参加的并不是一场葬礼。“你经常喝酒吗?”云之言看着尧怜熟练地挑选着工具调酒,上下挥舞的手法让他也有了一丝兴趣。
“嗯。”尧怜好像并不想过多搭理他,现在她心里一团糟,恨不得立马把这栋楼给烧了。
但可惜,她的灵力不能释放火焰。
那不如把这栋楼冻住?这可是强项。
答案似乎也不能。
云之言瞧着她变幻莫测的神情,有点想笑,终于在尧怜如释重负深深叹了一口气后笑出了声。尧怜猛地抬起头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他。
两人就这样都不甘示弱地瞪着彼此,少年明媚的眼睛一下子撞碎寒冰,落在雪地里,撵起一层白雪,融为柔情的水一滴滴流淌至天边,告诉深陷其中之人雪其实很美。
眼睛里那片从未见过的星空,尧怜觉得,那是任何一个夜晚在观星楼楼顶欣赏到的星空都无法媲美。那是无数流星划过天际遗留下来的光辉,是努力追随流星尾巴的火苗,破碎但闪耀。
尧怜从来没做到长时间盯着别人的眼睛看,因为她的内心天生的软弱自卑,无论她变得有多么强大,获得了多少人的敬仰,她只要一回想起所发生的事情经过,就会发现并不认定为错误的错误,并且斤斤计较,最后还是在精神内耗。
这就是尧楠所了解的姐姐,她是个好姐姐,但绝对不是个好的领导者。
所以他一直很反对尧怜成立这个笙歌席,但尧怜每每都只说是池玖熙的吩咐,结果到了这一步,所有人都在后悔。
可能对于云之言也是个新鲜,他也从未正眼去看过任何人。对他来说,看哥哥的时候,会感觉到内疚,他一直觉得云寒轻折断了翅膀是因为他的自傲,如果他当时没有锋芒毕露,云寒轻就不会在那个夜晚偷偷跑出去练习,也就不会碎了骨头,以致翅膀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如果没有这一切的发生,云寒轻的父亲不会不重视他,风轻瑶也不会出事,整个翼族也就不会面临灭顶之灾。
这一切,都好像因他而起。
而作为贵族,他身为翼族三公子,天生有种傲然,自然不会给那些俯首称臣的人正眼看;而比云之言高贵的,他自然是不能盯着看的。
这场暗潮翻涌的比赛在云之言的妥协下结束,尧怜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喝吗?”
“尝尝。”
其实他早就尝过了,在花灯节前三天的那个早晨,和笙歌席的其他人趁尧席长睡懒觉玩了几局大冒险后,被尧席长单独叫到了顶楼,品尝到了这酒的味道。
只不过那一次情绪上头,没品出这酒到底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