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终究，不过是一场空梦。

门口的陈果果原本正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听到吩咐，身躯陡然如筛糠般颤抖，良久之后，才如梦初醒般慌乱地点头，脚步匆匆地去准备茶水。

陈果果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慌，刚出门没两步，就碰到外出归来的黄梅，她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忙拉着黄梅的手。

匆匆跑进小食房，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田贵妃醒了，要不要再传讯给娘娘那里？”

“不行！”

黄梅如铁钳般紧紧拽住陈果果的手臂，转身望了一眼承乾宫的方向，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小食房的门紧紧关闭。

黄梅沉思片刻，眼中此刻透着令人胆寒的狠辣与决绝，“你我可是皇后娘娘费尽心机安排过来的，殿内的消息刚刚才传过去，要是再有变故，皇后娘娘定会让咱俩生不如死，届时咱俩可就万劫不复了！”

黄梅说着，眼神越发凶狠如狼，嘴角暗暗使劲咬着，内心的紧张与不安如潮水般涌出。

一旁的陈果果看到黄梅这副模样，吓得声音都变了调：“你不要命了？竟敢谋害娘娘？”

咱俩原本是田贵妃的人，你却非要拉我下水，背叛主子，这已然是不忠不孝。不忠之人，皇后娘娘还会重用吗？

我们还没到走投无路的绝境，何必死心塌地为皇后卖命？她的那些保证，能信几分？

事已至此，就当贵妃她福大命大，何必一条道走到黑。这种事，只要咱俩不说，皇后也得顾全脸面。再说，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日后难道就没机会立功了？”

陈果果越说越惊恐，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陈果果年纪尚小，性格懦弱，面对这艰难抉择，早已慌了神，六神无主。

黄梅双手先是紧紧握拳，关节泛白，随后又缓缓松开，却显得极为不甘：“从礼妃升为贵妃后，皇后娘娘这几日不停地催促，这次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下次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再说，贵妃娘娘聪慧过人，未必没有察觉咱俩的所作所为，万一她醒来追问这些日子的事，咱俩该如何应对？”

黄梅的不甘中满是贪婪与急切，一心只想在皇后那里立下大功。

“那你说该怎么办？”陈果果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咬着嘴唇，小声抽泣起来，毕竟她正值碧玉之年，一时之间慌了神。

若为忠心之人，自家娘娘醒了，应当欣喜若狂才对。可如今二人已然投靠皇后，哪里还高兴得起来。

这些年，田贵妃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礼妃之位，一跃成为仅次于皇后的贵妃，这怎能不让皇后心生怨恨。皇后前些年刚生育，却被田贵妃在背后“抢了风头”。

但这后宫之中，一山不容二虎，何况田贵妃样貌才情皆在皇后之上？朝堂之上，阴谋诡计虽多，但也不过是罢官免职，就算你死我活，也会留些余地。

可一入后宫，便是生死相搏。三个闺蜜能建六个群，你死我活之事天天上演。

在这数万人的宫殿，少一个、少十个、少百个，谁会在意？不过是个冰冷的数字罢了。

若只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怎能在这后宫中活到最后？

且看前朝客氏，一朝成为皇帝乳母，被尊为“奉圣夫人”，皇宫中的吃穿用度奢靡无度，当年的皇后张氏都要对其低声下气。

客氏的丈夫、儿子皆被封官加爵，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恨不得村里的野狗都能沾光。

皇后张氏忍了七年，皇帝一死，便联合新帝对客氏出手，客氏直接被抄家灭族，被押送至浣衣局，每日遭受鞭打，受尽折磨。

客氏被鞭打至死之后，尸体被焚烧，骨头化为灰烬，其儿子被腰斩于市，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两刻之前，黄梅与陈果果见田贵妃命悬一线，气若游丝，如同死人一般，二人没有声张，也未叫太医查看，就将消息传给了坤宁宫。

谁能想到田贵妃命不该绝，竟又活了过来。

“消息刚刚传给皇后，这会儿皇后想必已经知晓，要是再有反复，皇后的脾气你我清楚，若不遂了她的心意，咱俩能有好果子吃？”

“小果，此时此刻，咱俩已无路可退，既然已经不忠，再不忠一次又何妨？”

黄梅那颤颤巍巍的手突然不再颤抖，仿佛下定了必死的决心。

她拿起陛下赏赐的永乐年间的甜白釉茶壶，打开盖子，轻轻倒出一些不知名的白色粉末。

此刻的黄梅，心中被恐惧和欲望交织缠绕，眼神时而慌乱，时而坚定。

陈果果惊恐地盯着茶壶，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黄梅看着茶水，心中发狠，田贵妃你莫怪奴婢，皇后终究是皇后，还是已经有了太子的皇后，我也是迫不得已，你到了阴曹地府不要怨我，要怨就怨你不该与皇后作对。

陈果果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颤抖着说道：“田贵妃去后，太医要是来查看，咱们怎么解释，怎么瞒得过去？

咱俩是给皇后卖命，可皇后事后要是翻脸不认人，一切都让咱俩扛着，那可如何是好？”

陈果果的恐惧愈发浓重，话语中满是对未知后果的深深担忧和对自身命运的迷茫无助。

黄梅语气不善道：“陈内官，你我如今都是皇后的人，一臣不忠二主，这投名状你懂不懂？这点代价都不愿付出吗？

放心，只要是为皇后娘娘办事，少不了你的好处，皇后可比皇上精明，知道谁是自己人，不然谁还会为她效力？

宫里谁不知道魏公公的忠心耿耿，皇后娘娘也定会知晓咱俩的忠心。”黄梅此时已被利益彻底冲昏头脑，言语间尽显自私与短见。

陈果果内心仿佛坠入了十八层地狱，这位承乾宫的女官，似乎早就投靠了皇后娘娘，并非临时起意。

今天自己要是不同意，明天恐怕就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可自己是临时被拉上船的，日后能分到多少好处？陈果果满心的无奈与懊悔，却又不敢轻易反抗。

黄梅盯着陈果果，“咱们都活在这暗无天日、随时能把人吞噬的地方，不是咱们不忠，而是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夹在皇后娘娘和田贵妃中间，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就算不是为了皇后娘娘，也是为了咱们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