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众人就已吃完饭,一切收拾完毕。等大将军与邓悝诸人过来时,胡大夫已按张道陵所教,为金蝉解了穴道。
金蝉经一夜静养,身体大好,不但能勉强起身活动,还能双臂合什与众人见礼,众人得见,皆是大喜,俱赞胡大夫妙手神医,大将军更是连声称好。
胡大夫又与大将军等人介绍了张道陵,说是自家一个远房亲戚,自幼爱学骨病治疗,自己便也将他找来,没想到今日果真帮了大忙。
大将军听了更是高兴,也没多想,便吩咐到一会让他们两人也跟着一同入宫。
一行人随大将军来到北宫门前,见文武百官全部都在宫外站立候着,黑压压一片。众人按朝廷规矩办理,全部都在规定处站立等候,大将军等人则先进去面驾。
金黄色的琉璃华瓦在冉冉东升的阳光下,反射着耀目的金光,将皇家的富贵奢华显现在众人面前。
金蝉在人群中站立着,胡大夫和张道陵左右相伴,各出一手相扶。他虽然已是能动,可受了那么大的重创,身子骨还未完全痊愈。
金蝉在宫前站了一会,便觉得浑身疼痛,只是强忍着坚持,心中却是默想:佛祖保佑,让我能助太后康复。
一声雁鸣传来,让他不自禁地抬起头,东望天空,见一群南飞的大雁排成大大的人字,飞过碧蓝如水的天空。
金蝉心道佛经上说,婆娑世界之东,过十条恒河里的沙数那么多的佛国,仍是东方净琉璃世界,是药师琉璃光如来以无上愿力形成的净土,教主仍是大慈大悲的药师琉璃光王佛,日光普照菩萨和月光普照菩萨胁侍左右,并称为药师圣三尊。药师琉璃光如来。能除生死之病,故名药师;能照三有之暗,故云琉璃光。
想到这里,他不由低声念道:“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若诸有情众病逼切,无救无归,无医无药,无亲无家,贫穷多苦;我之名号一经其耳,众病悉除,身心安乐,家属资具悉皆丰足,乃至证得无上菩提”。
张道陵听金蝉低头念经,侧耳细听,当听到“我之名号一经其耳,众病悉除,身心安乐,家属资具悉皆丰足,乃至证得无上菩提”时,也不禁神往,心道我一心修仙,若是只图自己逍遥自在,不问世间疾苦,就算是修得正果,终不如人家佛门菩提之心,自发愿后,身体力行,始终如一。
听着金蝉念经,张道陵也陷入了沉思,这时他怀中小白,也老老实实地缩成一团,小脑袋里却在想,小黑啊!你在那里呢?
大将军进得宫来,却未见到安帝,只见中黄门李闰正与玉兰、郑众一同在殿前说话,见大将军来了,忙上前见礼。
大将军因金蝉体弱,怕在外久立生变,忙问李闰陛下在那里。
李闰回道:“回禀大将军,万岁为祈祷太后早日康复,一大早就陪着人公真人在丹炉等候,万岁说了,请大将军在此稍等。”
大将军点点头,道:“难得圣上如此孝心,上天必佑我大汉圣太后早日康复。”心下却想:这皇帝虽是太后所立,太后对他也视如己出,如今看来,他对太后还是孝顺,但对自己,却越来越是有皇帝架子了。想到这里,他望向玉兰,问道:“太后今日如何?”
玉兰回道:“回大将军,这两日太后越发不好好吃东西了,从昨晚到现在只吃了一口粥,其余时间只是昏睡。玉兰唯盼国师的金丹快点成了。”
大将军听了,向殿内望了一眼,想了想,还是没有进去。回头安慰玉兰道:“放心吧。”又问郑众道,“金丹估计什么时候能出炉?”。
郑众一怔,喃喃道:“这个,卑职不知。”
李闰却在旁道:“卑职今早上听国师说,金丹在午时烧成,正好借午时阳气最重之际,将丹炉直接运到宫中,然后由那小和尚亲奉金丹献于太后。”
大将军一皱眉,心道要等到午时,不知道那小和尚可坚持得住。当下对郑众道:“你寻个凳子,给宫外那小和尚送去,今日要由他送金丹,他受过大刑,身子骨还未全好,免得他到时候坚持不住,误了大事。”
“是。”郑众听了,忙起身照办。
李闰谄笑着道:“大将军所说极是,卑职们都没想到这个。”
大将军理也没理他,转头对玉兰道:“兰儿,这些日子累了你了,今日太后服过丹后,身体定能好了,国师既然说过服侍太后须得……,你正好可以回府歇歇,你娘也极是想你了。”
玉兰听了,眼圈一红,对大将军福了一福,道:“多谢义父,兰儿不累,兰儿也想娘了。”
大将军长叹一声,不再说话,这时郑众道:“大将军,离午时还有一个多时辰,您先到里面歇会。”
“不了,我到宫外看看。”说完,大将军又出了北宫,见宫门外众人齐刷刷地站着,金蝉被安排坐在一个小凳子上,脸色极不好看。
大将军心中一动,心想这个小和尚自己也认为绝非妖僧,玉兰也屡次建议要自己关照下他,可是自己却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可如今邓氏一脉的希望,却要让人家来帮忙,如果此次金蝉献药,能将太后治好,那可要好好谢谢人家了。
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但毕竟已是深秋,秋风瑟瑟,众人风中站立良久,个个均感劳累不堪,可大将军带头站立,偌大年纪,竟然一动不动,显是极为看重为太后治病一事,是以众人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实在累了,就左脚右脚地换着站,内心里骂天骂地骂老娘,却还是装出一副虔诚模样。
等到秋日当空而照之时,北宫前的御道之上,来了一队人马,当先引驾仪仗是由一十二排分别手执横刀、弓箭,相隔排列的骑兵组成的卫队。尾随其后的是打着各式幡、幢、旌旗等组成的旗阵,分列于左右的青龙旗和白虎旗。旗阵之后,是安帝乘坐的玉辂,紧随玉辂的是一顶六人抬的青色轿子,轿子后跟有六名道人,分别擎着玉简、笙簧、司鼓、司钟。
众臣见皇帝来了,齐声拜倒山呼万岁,顿时黑压压的一片人拜倒在地,只剩下金蝉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地上,有如鹤立鸡群般。
安帝自早上见到人公真人,听他说金丹虽成,可也只能治得太后病情三分,估计太后病情难以痊愈,内心狂喜,心道只要眼下先倚仗邓氏,等自己羽翼丰满之后,就可将邓氏一举拿下,从此君临天下,行汉武之风。
他坐在玉辂之上,见连大将军在内百官,都恭恭敬敬地给自己行礼,心中甚是得意,正当他顾盼得意之际,一眼看见有一人坐在一凳子上,正是那小和尚金蝉。
也不知为何,安帝对金蝉甚是不喜,尤其是听说选中为太后喂药的人是金蝉之后,见他竟然不跪自己,登时大怒,身边侍卫江充也看到这一幕,见安帝脸色不对,他对安帝脾气了如指掌,如何不知,当下一拽安帝袖子,低声道:“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安帝听了,这才勉强止住怒气,下了玉辂,抢先几步,扶起大将军,笑道:“大将军,朕告诉你,上天保佑,金丹已成,你我一起接国师去。”
大将军见安帝对自己礼遇有加,也是高兴,连声称是。安帝携了大将军,来到轿前,道:“有请国师。”
只见轿帘一掀,人公真人身着法衣,缓步出轿,他怀中抱着一物,上盖有红巾,满面肃穆之色。后面六名道人紧跟在后。只听人公真人对安帝微颌首,道:“贫道受君命行术,不得行礼,请陛下见谅。”
安帝笑道:“朕岂是在乎俗礼之人。母后安危,全在国师,请国师不吝援手。”
人公真人道:“太后恩泽天下,天必佑之。贫道愿效犬马之劳。”
安帝笑道:“好,好。国师里面请。”说罢携着国师衣袖举步前行,大将军、马英、陈忠等一干重臣簇拥着安帝,来到北宫平洪殿,前去与太后治病。
平洪殿外,玉兰、李闰、郑众等人均在门前站立恭候,见安帝等人进来,全部跪倒行礼完毕,安帝道:“国师,现在正是良辰,有请国师施术,助我母后早日病愈。”
人公真人微一躬身,道:“谨尊圣命。还请陛下到殿内稍候。”
等安帝坐好,人公真人回头对一名道人低声说了几句,那道人来到大将军身前,又说了几句。大将军点点头,招手示意金蝉到人公真人身前来。
金蝉此时已被收拾的浑身干干净净,一扫狱中的狼狈不堪,重新剃了发,穿上袈裟,但满面都是憔悴之色,站在如风中残烛一般。
听大将军招呼,金蝉勉强起身,张道陵见状,也不管别的,双手从后面扶着金蝉,亲送他到人公真人面前。
人公真人定睛看了看金蝉,又看了张道陵一眼,喝道:“小和尚留下,其他人退下。”
张道陵无奈,只得退下,退入人群当中,与胡大夫并肩伸长了脖子向殿前观望。
金蝉颤颤微微地合什诵了声佛声,勉强说道:“请国师示下。”
人公真人点点头道:“小和尚,难得你从小到大未吃荤腥,一会贫道葫芦开壶之际,要借你口,将金丹送入太后口中。这金丹因是刚成,入口极热,你可要忍得住,入口即含住,待感觉不热之时,方可给太后服下,你听明白了吗?”
金蝉听了,面色坚毅之色,点头道:“贫僧明白。”
人公真人听了,面露满意,又叮嘱道:“金丹入口,只能含住,不可牙咬也不能吐出,一旦金丹受了阴气,则前功尽弃,你要切记切记。”
金蝉用力地点了点头。
人公真人当下回头,对六名道人道:“时辰已到,有请天公。”
六名道人听了,一起动作,但见平洪殿前,四名道士奏志笙簧,一时间声调四起,另有两名道人手持宣玉简、拂尘,对着殿门舞蹈扬尘,拜伏于地,朝上启奏道:“诚惶诚恐,稽首归依。兴我圣教,仰望清虚。敬道光辉,寸敬虔归。今蒙降驾,赐丹施福。”
二人念诵完毕,转身复又跪倒在人公真人身前,口中仍是念念有词,却听不清念的是什么。最后只见二人站起,持拂尘之人含了口清水,拂尘一甩,口中清水喷向人公真人双手及前臂,稍后另一人用玉简将人公真人手中所持之物上面那张红布挑开,众人只觉眼前一亮,红光闪现,人公真人手上端着一个红彤彤的铁葫芦,但见他双手有如红炭,托在铁葫芦底部,烧得那铁葫芦透红,表面上红光不停闪动,红光越来越亮,那铁葫芦口处,忽然冒出了股青烟。人公真人大喝一声:“成了,张口。”
这时两名道人分别控制住金蝉手脚,金蝉闻声后,一张口,众只觉眼前金光一闪,一道金光直入金蝉口中。
与此同时,又过来一名道人,用一条写有符文的黄布自后面缠住金蝉口鼻。金蝉被那金光打入口中,只觉得口中如火碳入口,只烫得他几欲昏厥,但口鼻被黄布裹住,连口都张不开,竟然是一声都出不来,身子被紧紧制住,虽是痛楚无比,但也只能是双目眼泪横流,浑身颤抖,口中早已是溃烂成一片,那条黄布,已变成通红之色,犹自向下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