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陵远远看见,眼几乎要冒出火来,在他一旁的胡大夫怕他激动生事,在旁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这让张道陵冷静下来。
人公真人将葫芦向地上一扔,不在管它,伸手接过一旁道人准备好的一张黄布,用手沾着金蝉口中之血,在布上画了几个怪异的符号,然后双手一搓,那黄布立刻在他手中燃烧起来,片刻成灰,人公真人又接过旁边一道人递过来的一杯清水,将灰烬倒入水中,然后仰头喝净,再对准金蝉头部,一口喷了出去,将金蝉连头带脸喷了个正着。
说来也怪,尤自挣扎的金蝉被符水一喷,顿时安静下来,人公真人双手一分,两旁道人当即退下,人公真人用手一转,那金蝉如同木偶般,四肢僵硬地迈向殿内。
人公真人跟着金一直来到太后床前,玉兰和一名宫女按照吩咐,见金蝉来了,忙扶起太后。太后面色憔悴,双眼紧闭,仍是不醒人事。
安帝本在殿内龙椅中坐着,见此情景也不由地站起,还退到椅子后面,大将军等人则悄悄地来到殿门外,众人全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殿内情形。
只见人公真人用手一指太后,口中念念有词,一手拉下金蝉嘴上的黄布,送到太后鼻前,只见太后忽然面颊肌肉抽动,口竟然张了开来,人公真人回手一指金蝉,喝道:“天公现身,服丹引魂。”
金蝉一低头,张开大口,一用力,从口中吐出丹来,不偏不倚,正落在那太后口中,玉兰忙将准备好的一杯清水,从太后银牙中灌入。
人公真人又是一指金蝉,喝道:“吐气。”金蝉登时口中鼓起气来,又一口吐出,太后口中清水,正好借着这口气把金丹冲灌下肚。
人公真人施完此术,已累得浑身是汗,额头前尽是汗珠。他勉强对安帝笑道:“陛下,成了。”
他话一说完,金蝉已是一跤摔倒在地。安帝闻听,忙摆出一副孝子模样,来到床前,轻声呼唤太后,“母后,母后”,又不忘了回头道,“将这小和尚弄出去。”
玉兰正轻轻地将太后放在床上,闻听此言,不禁回头看了下金蝉,却见他面如土色,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个太监上来就将金蝉拖了出去,芳心大痛,不由地秀眉一皱,扭过头来,只看着太后,视安帝如无物。
安帝本打算在玉兰面前孝顺太后,想借此来讨玉兰欢心,没想到她竟然对自己这一国之君视如无物,眼中只是瞧着太后,没多看自己一眼。
安帝心中甚是生气,却只能装得一脸孝顺样子。这时太后肚里呼呼的乱响,四肢也开始摆动,显然是金蝉所送的金丹起了效用。
金蝉从小修持,从未吃过荤腥之特,他这一口清气将金丹送入太后口中,又一口气将金丹吹入咽喉,金丹度下重楼,转明堂,径至丹田,入腹即化,药力又从丹田至涌泉再倒返泥垣宫。呼的一声响亮,却就肠鸣了,肠鸣乃血脉和动,又过了片刻,气聚神归,但见太后一下子竟然翻了个身,轮拳曲足,叫了一声“哎呀!”
众人见此情景,无不惊喜,但见安帝脸色如土,双手颤抖,玉兰则是喜极而悲,大将军心中狂喜,带着众人则是一起跪倒在地,一边赞国师妙手,一边诵太后洪福齐天。
安帝下旨将金蝉弄出去,众人不知圣意如何,于是又将金蝉放在北宫门外,放在地上不管。
金蝉陷入高度昏迷,一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张道陵与胡大夫一众人见宫人退去后,忙赶紧上前观看。
张道陵上得前来,为金蝉把过脉,知他并无性命之忧,于是任由胡大夫用金针给金蝉调治,小白也悄悄窜入金蝉怀中,听金蝉仍有心跳,这才回了神。
张道陵见金蝉拼了性命来助太后治病,可朝廷用过他之后,却无一人管他,所有人心思都放在太后身上,心中大怒,心一横,想起自己此前所想的计策,顾不得和小白解释,自怀中取出一块他昨夜连夜制成的药丸,要胡大夫乘着众人不察之际,给金蝉喂下。
胡大夫依言而行,借着查看金蝉口腔的伤势,偷偷地将药丸喂入金蝉口中。此时金蝉口腔中仍是极热,药丸入口即化,流入金蝉肚中。
小白早乘众人不注意,又回到张道陵怀中,张道陵已知她意,于是低声对她道:“我喂了金蝉假死之药,你莫惊慌,一切听我安排。”
小白此时已将张道陵视同金蝉一样的亲人,小爪子动了动,示意知道了。
过了半顿饭的功夫,躺在地上的金蝉,身子忽然抽搐起来,而且口吐白沫。众人看了大惊,一边禀告宫中,一边由胡大夫上前诊治。
宫中蔡伦得了讯,忙携了胡太医一同出来,胡太医来时,却见自家兄弟已是脸色如灰,对他摇了摇头。胡太医上前诊断,也是长叹,说了声“人没救了。”蔡伦得报,不敢耽搁,忙回宫中禀报安帝。
再说太后听闻安帝如喜如悲的呼唤,已睁开了眼,双眼茫然地看了四周,却是如同几个月的婴儿,只是胡乱出声,却不会答应。对众人之意,似懂非懂。
安帝见此,心下才安。这时听人公真人道:“陛下勿急,太后久病,得慢慢休养调息,估计调养一段时间,应能略知人意。只是,只是贫道才术鄙薄,只能保得太后在一年之内性命无忧,一年之后,太后是否能恢复如初,只能看天意了。”
听到这里,安帝才停止演戏,起身道:“国师太自谦了,朕举国之力,尚无一人能将太后治好一分,如今国师能将太后从膏肓之际,治成这个效果,已是救了母后一命,朕已是感激万分了。如此,先着太医用心医治,国师太过劳累,到现在还未用饭。着传旨,在崇德殿设宴,朕与百官一同陪国师用膳。”
众人山呼万岁,立刻行动。
等众人依朝廷之礼分别落座,桌上摆满珍馐美味,众人把酒,先敬安帝,后敬国师,溜须奉承之言不绝于耳。
大将军听人公真人说太后一年内性命无忧,心中喜忧参半,心想不管怎样,先保住大姐性命,我再慢慢寻良医神药便是。他素来不喜酒色,今日人公真人大显妙手,敬了几次后,想起金蝉一事,当下借着众人吃菜之际,起身与安帝奏道:“陛下,适才那小和尚,为太后献药有功,且又身体虚弱,不知陛下如何安置于他?”
安帝一听,放下酒杯,回头道:“这小和尚为母后出力,切实应赏,不过他亵渎佛塔,致齐云塔倒,又因他而死朝廷官差数十人,此案至今未破,是以将他关押于洛阳大牢。我大汉律,向来是有功则赏、有罪必罚,我看还是待案破后将金蝉交与有司依律判定,在此期间,还要严加看管,但不用关在死牢,另外着人好生伺候就是。大将军,你意下如何?”
大将军道:“陛下所言极是,不过臣愿以自身身家性命担保,求陛下将这小和尚关入我府,由我亲自负责看管,今后若有不测,邓骘愿为其顶罪。”
安帝听了,不悦道:“大将军仍是朝中重臣,朕倚为股肱,怎可轻易为这等贱人领罪,杜爱卿,你任廷尉一职,你对此事有何见解?”
杜根道:“陛下,朝廷之法不何违,那金蝉虽是有些功劳,可害死众官差一案未破,臣以为须得案破之日,方可将他放了。大将军虽是好意,但是将金蝉关于私府,于法不通。”
大将军道:“但不知杜大人何时能破此案,若是破不了,岂不是要关小和尚到死不成。”
陈忠斩钉截铁地道:“国法为本,莫说是小和尚,纵是王子犯罪,我也如此执法。”
马英笑着打圆场道:“大将军可是忘了,陛下前些天已经说过了,处置金蝉一事,交由太后裁断。如今太后之病指日可好,陛下,臣以为那小和尚毕竟有功,可暂时不关押在洛阳大牢中,先暂由河南太守邓大人寻个地点安放,派人严加看管,以待太后病好再说。”
安帝本不关心金蝉死活,见杜根与大将军针锋相对于朝廷之上,这一幕那朝中众臣看在眼内,自然会知道怎么办了。他不想太让大将军难堪,当下拍板道:“大司马言之有理,既然大将军为小和尚求情,就依大司马所言,着河南太守寻个院子看管小和尚就是了。他若只是一心念佛,也不必如此前那般看押。”
大将军听了,也不好再说,这时安帝又举起酒来,笑道:“咱们让一个小和尚,让国师久等了,来、来,我们共祝太后早日康福,共饮此杯。”
众人齐声应是,均举起酒杯,还未要喝,却见蔡伦急匆匆地进来,对安帝奏道:“启禀陛下,那为太后献药的小和尚金蝉因体质虚弱,出了北宫,在宫外候旨之时,突发心疾,经胡太医亲查,他现已经毙命了。”
众人闻听,俱是大惊,齐齐举杯不饭,目光所注于安帝与大将军面上。
安帝闻听,也是一惊,手一颤,酒洒出来,当下放杯于桌上,喝道:“适才不好好好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奴才问过了,经胡太医诊断,仍是这小和尚体质虚弱,阳寿已尽,命该如此。”
安帝目光扫过大将军,却见他铁青着脸,一声不语。当下叹道:“这小和尚也是命薄,朕本打算好好待他,谁知竟出了此事。”
人公真人听了,站起来请旨道:“陛下,贫道不才,愿去看看这小和尚,看可有回天之法。”
安帝听了犹豫道:“国师心地仁慈,可朕还未与国师尽欢,如此不妥吧。”
“无妨,这小和尚毕竟为贫道出过力,贫道理应去瞧瞧,若是这小和尚已没得救,也是天意如此。”
安帝听了点头道:“如此甚好,还请国师费心,蔡伦,你速带国师前去。”
人公真人施礼告退,跟着蔡伦出了南宫,见南宫宫外门之外,由一圈御林军围着,圈中站碰上几人,为首的正是河南太守邓悝,身边还有三人,一个是胡太医,另二个并不认识。围着躺在地上的金蝉说话。邓悝见人公真人来了,喜道:“国师前来,可是为这小和尚而来。”
人公真人点点头,道:“邓大人辛苦了,贫道奉陛下旨意,看这小和尚可还有救。”说着亲自上前,以手号脉,脸色顿沉,又伸手拨开金蝉眼皮,看了看,复又手按心肺,脸色更阴晴不定,他抬起头来,在四周人上扫了一眼,目光也在张道陵脸上停了一下,方才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邓悝回道:“说这话也就一柱香的功夫,我们本打算将这小和尚先带到宫外,等候朝廷发落,出宫前,他人还醒过来,念了声阿弥陀佛,可那知到了宫外,便手脚一阵抽搐,我府中也有大夫,便是胡太医之弟,他当时也在,上前诊治,说是犯了心疾,一边抢救,一边报与我知,等我与胡太医火速赶来,人已没有知觉了。”
胡太夫道:“国师,我兄弟随身带了我家配治的川芎冰片丸,一连给他服了三粒,也未见效。还请国师妙术。”
人公真人道:“川芎冰片,正治心疾,看来是这小和尚阳寿已尽,我也没法子了,我这就去回旨。无量天尊,愿你早升极乐。”
张道陵见人公真人看了自己一眼,脸色也极是古怪,心想此人会些异术,莫不是看出什么来了。但见他也确认金蝉已死,心中方安。
人公真人回转南宫,回禀了安帝。安帝闻听,心中虽喜,脸上却露出不忍之色,道:“这小和尚虽是待罪之身,可为太后治病有功,着邓悝好生安顿他身后之事。”
因金蝉之事,众人皆无心再饮。安帝又敬了人公真人一次酒,便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