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笑容温煦,说给自己足够的时间,任由她去唤来所有护卫、供奉,甚至那位修为臻至第六境、不到方氏生死存亡不现身的老祖。
方师师照办了。
她本以为在永安,方氏便是天,无人可以忤逆,即使碰上不长眼的,老祖也能摆平一切。
可等到所有人登场后,她只见到少年身后其中那位凤衣捧书、气质圣洁的女子翻了几下书,方府豢养的数十名入境护卫便如割草一般倒在地上,而那位被她视为最大倚仗的老祖也被一张图像不堪入目的黄纸穿了喉,没能撑上个一招半式。
随即,少年笑着走上前,将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方师师这才惊觉,自己数十年的努力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她不惜背上无数骂名换来的一切,却是他人懒得提及的一场笑话!
“只是灭我一个方家,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么?”
妇人笑容凄惨,望向荀礼身后的几位女子,企图从中找出那位神秘的魔教女教主,与之讨价买命。
在她看来,今日之祸,明面上始于荀礼这位外甥,但对方多半只是个被推到明面上的傀儡罢了,实际上的真相应是姐妹二人的某个仇家买凶复仇。
这些年,方氏一族在永安得罪了不少势力,单是灭门一事便暗中做了三次,尽管妹妹二人运筹帷幄,百般算计,可门阀氏族家大业大,难免有漏网之鱼。
就像今日,即便方府之人死绝,可方氏一族仍有姐姐方卿卿,仍有自己安排在外州暗处的几脉火种。
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其他家族的老家伙自然也不会蠢到哪里去。
“会是谁呢?”
“是灭门时没清理干净的严氏小鬼,还是葛氏、胡氏……又或是,姜?”
方师师心中狐疑地瞥了远处的邋遢男子,那个自己名义上的夫君,心想不论有无,只要今日侥幸讨得性命,事后定要上奏朝廷,状告姜氏勾结魔教、意图谋反,到时猜忌甚重的老皇帝多半会借机将其抄家灭门,而方氏亦可从中分一杯羹,填补今日之损失。
当然前提是,先摆脱眼下死局。
“魔教之人,我也打过交道不止一次了。”
方师师并未从众女中寻出那位最大的话事人——神秘的女教主。
只因有几女刻意隐藏自己,而她修为浅薄,只能窥见一片朦胧,仿佛瞄到对方一眼真容都是亵渎。
相比之下,自己眼下这副模样无疑像个卑贱的乞丐。
这让她心中无比嫉恨,却并不妨碍表面上装作柔弱,挤出几滴泪,并提出自己的筹码买命:
“各位大人,我与教主大人麾下的二月使乃是故交,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甚至几次合作,事后都是三七分账,我方氏只取其三!”
“灭门严、葛、胡三族,截杀稷下学宫身怀异宝的大儒,劫掠神庙献于太后的寿礼……这几十年来,见不得人的事我们合作了一桩桩一件件,我方氏为魔教送出的银两数以十万计,各类珍稀修行资源更是不可计数,价值难以估量!”
“我不明白,为何突然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偏要做那杀鸡取卵之事?”
“莫非,是嫌分赃不够么?”
“那九一分如何,之后合作,我方氏只取其一?”
这番话一出,知晓内情的魔教几女中有二三人立时笑得花枝招展。
她们映出的几处影子在地上招摇,被围在中间的少年影子似是一张名琴,任人摆弄挑拨。
晚风轻拂,白衣飘动。
夜色中,少年一言不发,唯有紧紧握住手中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