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微一曲奏完,众人皆沉浸在曲中无法回神。琵琶声婉转哀戚,绕梁许久无法断绝。
“好,真是好啊。”林大人起身,“想不到怜儿姑娘小小年纪琴艺便能如此高超,真是让人惊讶。”
之微微微俯身稍行一礼,低声说道:“大人过誉了,不过是行首大人教得好罢了。”边说边转头看向银菊。
银菊自知她说的这话其实是暗讽自己,使手段让她演奏,便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顺势点头干笑。
之后的宴席,银菊需按礼节留在席上,而之微因为身份低微,不需留席,况且她觉得那些官场之事也甚是无趣,于是告了个礼便悄悄退下了。
此时已经临近深夜,除却主厅宴席喧闹外,其他地方倒僻静得很。之微一个人无趣的坐在花园里的一张石凳上,仰着脖子望着月亮。缓缓的想着。
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有机会踏入这种贵人的住所了呢,竟有些可惜。她的出身并没有与堂上的公子小姐差多少,只是为何她现在只能屈身在客栈里终日替人为牛做马呢?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安分之人,也知道自己要的东西远远不止这些。只是,她没有勇气做出决定。
“方才气性那么大,我还只当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原来只是个妓馆的丫头。”林若宗像个鬼似的无声无息的窜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之微旁边,打趣的看着之微。
之微只是本就因为刚才所想之事心烦,如今听他的话更是气得不行,只甩给他一句:“林少爷出身如此显赫,没想到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出的话也是没教养的很,以小的看还不如妓馆的丫头。”
只是一句话竟赌的林若宗说不出话,他也不过才是十七岁的少爷而已,又是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哪受的了这样的窘况,只气急败坏的反驳说:“堕入风尘的妓生而已,虽是能得千金缠头又如何,怕是连贱民中的良女都算不上罢,竟说本少爷没有教养。”
这一番话也算是点醒了之微,她摸了摸自己额头上那耻辱的伎籍的刻痕,这是自己无论怎么挣扎还是磨平不去的印记。可是,命数如此,难道也是她的错吗?如不入伎籍,她就得死在东柏巷里。眼前这个少爷,有个好父亲好家世,就凭此,难道就比自己高贵许多吗?突然所有的记忆都像潮水般涌入,她不自觉的蹲坐了下来,捂脸哭出了声。
她自从母亲离自己而去的那天起,就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她以为自己只是麻木了,原来并没有。自己的心还活着,那些往事只是被她压抑在了自己的内心中。今天,却终于发泄了出来。
林若宗一见之微哭了,也吓坏了,仓皇的不知如何是好。他本无恶意,却只是性格争强好胜,拌嘴上不想吃亏,于是情急说摘了些重话来伤她。如今却懊悔自己说的话重了,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于是手脚忙乱却又不知往哪里放好。只得也蹲下来,不断地说:“别哭了,别哭了。你别哭啊,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给你赔罪还不成吗。”
之微努力压制着自己,可还是不断地抽泣。听到林若宗的话,更是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在他身上,“没错,我卑微不堪如此,可是已经是这样了,还能怎么办,这是我的罪吗?我只是为了活着啊,这也是罪吗?”她仰视林若宗,带泪的双眼带着哀怨和伤痛,小小的脸上布满泪痕,苍白而憔悴,脆弱的像颗经不起风吹的小草,“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林若宗的心里也是绞成了一团,他皱着眉,双手微微扶住之微的因为哭泣而抖动的肩膀。
初见那一面,他便已对之微念念不忘。后来又被她的琵琶声吸引,所以不到酒席结束,就跑过来找她。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像平常女子那般对自己仰慕顺从。一心只想着让她注意到自己,却不知为何自己一说出口的话就深深伤了她。
“就算以后没人娶你,我娶你还不行吗,就算你是...”林若宗又怕自己说错了话,只得住了嘴。
之微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但渐渐地也平复了哭泣。缓缓站起身,用手擦擦自己的泪痕。发觉自己实在太失态,羞的转身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