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郭明良还以为东家是在给他下套,他好歹是个读书人,见识要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野汉子多得多。
知道有那么一种托儿,表面上说是请你参观看看,实际上在引诱你参与其中。
郭明良在上楼的时候心里十分警惕,已经想好了如果东家用这种套路诱骗自己,该如何避免入套。
万万没想到,东家竟然真的只是邀请他上来参观。
“三楼只招待贵客,因此每种玩法都有单独的房间,房间里有专人伺候。”
路过两间大门紧闭的房间时,东家不再进行讲解,拉着郭明良快速走过,直到走远了些才继续说道:“房门紧闭就说明里面正有贵客,可不能打扰了他们的雅兴。”
郭明良这两天在赌坊守卫和酒楼跑堂身上找回的自信自得,这会儿被粉碎了个干净。
眼前正好有一间雅间没有贵客,大门敞开,郭明良想走进去看看,却被东家拉住了手腕,好声好气地说道:“对不住了郭老爷,咱们只能看看,多多见谅。”
郭明良唇角微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行,我一个穷酸秀才,不配进去。”
“您瞧您这话说的,您当然也是贵客,只不过您也理解一下我们的难处,这贵客与贵客也是有差别的。”
东家凑到郭明良耳边小声说道:“不瞒您说,就连知府大人,都是我们这儿的常客。这等大人物,才是能来三楼享乐的贵客。”
听闻是知府之后,郭明良感觉自己被轻视的怒火终于有所消减,反而对这里感到了好奇。
甚至于隐隐有几分骄傲,他也算是和知府在同一地界待过了,日后与人吹嘘也算是多了一项事迹。
为了增加吹嘘时的真实性,那就得了解更多细节,郭明良开始细细观察三楼的每一个角落。
这才注意到,三楼的气味相比一楼,实在是好闻太多。
在一楼待得时间久了,已经习惯了那种烟味、汗味、脚臭味彼此交融后形成的诡异气味,而三楼则是闻不到一丝臭味,只有淡淡的花香萦绕鼻尖。
郭明良忍不住深呼吸几下,问道:“如今不是玫瑰盛开的时节,可我怎么闻着觉得有一股玫瑰花香呢?”
东家笑着说道:“这是京城里的贵人们都喜欢的好玩意儿,名叫香氛,有许多气味可供选择。三楼每个月使用的香氛都不一样,这个月使用的是玫瑰香氛。只要有了这香氛,即便不是玫瑰花开的季节,也可以体验置身玫瑰花海的气氛。”
“原来如此,难怪叫香氛。”郭明良又深深地呼吸了好几口,恨不得将空气里的玫瑰花香吸入肺腑,浸入骨血之中。
睁开眼时,郭明良发现眼前的桌子上摆了三个签桶,桶里不是竹签,反而是长长的叶子形状的物品,有金银铜三色。
“这是筹码,三楼的贵客们玩一局,赌注最低都得五百两。铜筹就代表一百两,银筹一千两,金筹一万两!只有这样的大手笔才能让贵客们玩得尽兴,可这么大的金额,总不能跟一楼似的,直接把银两拍桌子上吧,就用筹码代替。”
被东家带着笑意的眼神扫了一眼,郭明良确信自己从东家的眼神里看到的是嘲笑。
仿佛有人在耳边不停地说话。
你全部身家攒一块儿都凑不够一百两,连一根铜筹都换不起,更没资格赌上一局。
都是赌坊的赌徒,别人可以在花香四溢的三楼由专人伺候,别人赌一局的最低赌注够你在楼下赌一天。
你和别人的差距不是一楼到三楼的距离,而是云泥之别。
东家在默默观察郭明良的神情变化,心里窃喜,这人上钩了。
既然会带郭明良来三楼观看,当然是指望他会成为三楼的贵客,毕竟就一楼那种小打小闹,就算暗地里出老千让郭明良一直输,撑死了也就欠赌坊几百两银子。
一旦输得多了,郭明良就算戒不掉赌瘾也会适当克制自己,免得赌债滚雪球越滚越大。
可三楼就不一样了,郭明良只要头脑发热,多赌上两三局,就会欠下赌坊几千两甚至是上万两的赌债。
到那时候,郭明良为了还债就不得不把他精妙的画技为赌坊所用。
自古黄赌不分家,赌坊的东家同时还开了一家妓院,甚至于三楼伺候贵客的花魁娘子就是从自家花楼调拨过来的。
东家已经做好了计划,到时候就让郭明良将花楼里的姑娘们绘画成册,姑娘们的身体不仅可以伺候锦城本地的达官贵人们,还可以让外地的贵人们大饱眼福,这样才算是把这些女人的价值发挥到极限。
心里谋划着如何将眼前的人拖入深渊,面上瞧着却依然是恭敬客气的模样,东家略带歉意地说道:“郭老爷,这三楼您已经参观的差不多了,您请随我下楼去吧?”
郭明良还想再看看:“等等,那里我还没看过,我想去瞧瞧。”
东家赶忙拉住郭明良,没让他继续往前走,十分歉疚地说道:“哎呦喂,我的郭老爷,那里可不能去啊。三楼预定了厢房的贵客马上就要到了,那里就是贵客们专用的通道,您现在要是过去了,万一跟贵客正巧冲撞上,那我可是要吃板子的。您行行好,就当可怜可怜我,随我下楼去吧。”
这番唱念做打当然也是在演戏,就是为了加强郭明良内心的愤愤不平之情,越是不让他待在三楼,他才会越是渴望三楼。
郭明良不情不愿地随东家来到了二楼,这一层楼的环境相比一楼好了许多。
没有一楼浓烈刺鼻的气味,没有一楼嘈杂喧嚣的声音,这里的人来来往往都体面许多,可见识过三楼风景的郭明良看着这层楼始终有些不满。
东家像是看出了郭明良兴致不高,赔笑道:“这次都是我的不对,郭老爷莫生气,这二楼啊相比一楼要清幽雅致不少,在这层楼想赌一局,赌注最低十两,按理来说得身家至少三百两才能上这层楼来玩儿。今天给您赔罪,我就给您开个特权,您日后来了我们金玉满堂随时都可以上二楼来快活,还请您多多包涵体谅。”
别看金玉满堂的这会儿客客气气的,就当他好欺负,能在锦城开赌坊还混得风生水起,身后必然有大人物撑腰,郭明良也不敢过于摆架子。
只能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哪里的话,东家客气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东家表示自己还有事要忙,告辞离开。
郭明良悄悄摸了一下怀里的八十多两银子,还是没忍住赌瘾,挑了个顺眼的荷官来到桌子前玩了起来。
二楼着实要比一楼刺激许多,输的多但是赢得更多。